楚鸢没想到很快,她就和霍矜见上面了。
彼时,他被人押解着,跪在养心殿空旷的大殿之中。
皇帝高坐龙椅,身旁有个年轻少年,光头的,却没穿和尚袈裟,双眸阴郁的盯着走进殿内的楚鸢。
发出咯咯的阴寒笑声,“皇上,您看,长明说的没错吧?”
皇帝自然认得楚鸢,即便她现在形象有些憔悴,裙边还有明显的血迹。
皇帝的目光匆匆掠过楚鸢,凉凉的落在她怀中,“告诉朕,那襁褓中的,是谁的孩子?”
楚鸢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便看懂发生了什么。
霍矜……到底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啊。
危急时刻,她本能的不是害怕,不是气恼,反倒有些幸灾乐祸似的。
冲霍矜挑了挑眉,无声揶揄:宝儿,阴沟里翻船了吧?
霍矜大而美艳的桃花眼,灼灼,却又十分懒散的瞪了楚鸢一眼。
继而目光落在她怀中,那里躺着两个小小人儿,安安静静,满足的吮吸自己的小嘴儿。
想过无数次和孩子见面的方式,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成天念叨小兔崽子小兔崽子,想着就头疼的小玩意儿,真的见到,心间一阵阵躺过暖流,控制不住想抱抱。
这么想着,霍矜突然不再隐忍,拔地而起解决身后麻烦,飞快来到楚鸢身边。
抱着她,也抱着孩子,还在楚鸢的额上落下重重一吻。
这才抬起头,“皇上不用问了,这是臣的孩子,只是好惊喜,居然是两个。”
楚鸢偷偷要了龙凤胎,没和霍矜打过预防针。
皇帝目眦欲裂,拍了把龙椅,“霍矜你好大的胆子!你胆敢欺瞒朕?
朕这么多年,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若不是长明大师揭发,朕还不知道,你背着朕都干了多少好事!孽种都有了!”
霍矜只是笑,“皇上,你一口一个长明大师,那你可知道,他便是那龙音寺淫贼滚地龙的其中一个儿子?”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无惧怕,反而轻飘飘让人心中发慌,“皇上,你如此荤素不忌,颠倒阴阳,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我喜欢女人,和心爱的女人生儿育女,有错吗?”
“倒是这么多年,在你身边虚与委蛇,忍受你恶心的癖好,每时每刻,都让我觉得憎恶想吐!”
“你你你……朕要杀了你!”皇帝轰一下站起来。
指着霍矜的鼻子,“朕待你不薄,给你名,给你权,倒养成了你个狼心狗肺,比你义父还不如!”
霍矜眸中那一丝丝笑意,骤然消失,“你最好别提义父他老人家,你不配!”
“他才是掏心掏肺,不惜一切,养出了你个过河拆桥的小人!没有他,你连皇位都坐不上,结果你怎么对他老人家的呢?
狡兔死,走狗烹!
我今天所作所为,不瞒你说,便是跟你学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字一句,戳心戳肝,没有人更比霍矜了解皇帝的软肋了。
果然见他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噗通一下坐回龙椅上,又喘息着站起来,“来人啊,来人!把……把霍矜拖下去,就地处死!”
长明伸手给皇帝顺气,“皇上,不如把那个女人、还有那两个婴儿,也一并处死了吧。留下,当真碍眼。”
谁让霍矜要杀滚地龙呢。
他才不在意滚地龙是不是什么淫贼,有他在,日子好过啊。
要钱有钱,要名有名,就算是女人,也可以毫无负担的享受。
反正尼姑庵那些臭丫头,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让他一并玩玩儿……
可惜那样的神仙日子被霍矜毁了!
他这段时间,过得好苦,猪狗不如,好不容易才得知皇帝好断袖,想方设法入了宫。
正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别人能被霍矜装模作样蒙骗,唯独他见过,霍矜对那个女子宠到什么地步……
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对方还那么巧的有了身孕,再一算时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今,倒是可以成全他了。
让他珍视无比的女人,刚刚出生的孩子,一并为他陪葬,祭奠自己一去不复还的神仙日子。
只是谁也没想到,皇帝叫嚣半天,竟没有一个人进殿听令。
长明脸一沉,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皇帝也察觉到了,但他不信邪,又接连嘶吼了几声。
这下终于有人进来了,是他最信任的禁卫军统领。
皇帝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沈卿,快,霍矜欺上瞒下,愚弄于朕,还试图取朕性命为他义父报仇,党同伐异,罪该万死!给朕将他拿下,杀无赦!”
沈肃抱着剑,冷冷听着,一动不动。
皇帝脸涨红,心头发跳,口舌发干:“沈卿,你怎么还不动手?”
回答他的,是霍矜一声轻笑,“皇上,你自诩聪慧,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反而看不懂了?沈肃,他早就是我的人了。”
不等皇帝露出更绝望的表情,霍矜一声令下,“沈肃,那妖僧交给你了!”
“六子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他的。”沈肃捏了捏拳,咔咔作响,笑道。
沈肃,也是霍胥的旧人。
他喊霍矜“六子”,便是因为霍矜排行第六。
沈肃武功深不可测,不一会儿,三脚猫功夫的长明,就被提着衣领,拎小鸡似的拎出了养心殿。
皇帝颓然瘫软,不敢置信,“霍矜,你早有不轨之心!”
怪他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发现,活生生将一匹狼当绵羊宠着。
皇帝此刻懊悔不已。
霍矜充耳不闻,接过楚鸢怀中的孩子,放在手中颠了颠,不敢相信自己孩子都有了,再一看那简陋的“襁褓”,以及孩子脸上淡淡的血迹,便知道楚鸢一路受了苦,十分心疼,“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楚鸢提前发作了,更不知道霍溪他们严防死守还能失败……
几个义兄果然像义父说的那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以后事关鸢儿,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信!
楚鸢摇摇头,“没,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因为她有系统。
霍矜怜惜的将楚鸢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定她当真无碍,这才一脚踢在试图用砚台偷袭他和楚鸢的皇帝腿上,迫使皇帝跪了下去。
皇帝年轻时学过武,但这些年沉迷床榻,早就不行了。
哪里是身手矫健的霍矜对手。
当然,霍矜不会受这一跪,侧身走开,朝皇帝扔下一块东西。
声音冷硬锋锐:“二十六年前,渭县,魏员外之女魏淑娴,你想必早已忘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