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在此之前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被行业协会公开认同定论过的年轻演员来说，这可绝对是件前所未见的事情。
而事实上，戚尧心里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自带着“面具美人”的光环和关注，又或是“江宁女友”的身份标签所引发的热度，眼前这些代表着业内至高荣誉的领导们，可未见得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因为传统戏曲本身的特殊性，至今为止，能够自带流量而来的戏曲演员，可算不得多数。
而与此同时，新一档节目首次录制开播，最需要的，又正是流量和关注。
虽然有些可悲，但也确确实实在情理之中。
戚尧当然明白这所有的一切，她只是难免有些感慨，堂堂国粹京剧，居然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说是找戚尧过来开会，可实际上，戚尧也并没有太多发言的机会，冗长而目的单一的会议结果，无非就是确定了包括戚尧在内的暂定的五位节目导师、暂定赛程、比赛方式以及重申节目定名的终极意义——
《戏曲有新人》，是这档全新节目的最终过审名，顾名思义，节目的中心主旨就是为了挖掘出更多藏于民间的曲艺新人，争取让更多有实力有能力却偏偏没有太多出头机会的年轻演员们站到大众的视野中，让人们认识他们的同时，也重新认识了解一下曾经辉煌无比的传统曲艺、传统京剧。
虽然，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一批被深挖出来的年轻人们一旦出名，最终是否会坚持曲艺这条道路，但至少，让人们看到曲艺未亡，让底层演员们相信他们还有坚持到底的机会和理由，但凡这两点能够达成，总归能算这一档节目意义深远！
前期的碰头会议行程安排得很紧，隔天晚上，戚尧就被通知前去参与第二次会议。
让戚尧完全藏不住惊喜的是，当她推开门进屋，最先看到的那几位，居然就是另外那四位在圈内久负盛名的老师们。
各行有各行的明星，戚尧想，要不是因为她此刻身处的环境，一定也会像那些喜欢她和江宁的朋友们一样，恨不得立马冲上去要下老师们的几张签名！
一直到小心翼翼坐下很久，戚尧才好不容易压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努力扬起笑意去向几位老师隔空致意，却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友好回应，相反的，几人只是各自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淡漠的上下打量着戚尧。
戚尧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很显然，这几位老师对于仿佛从天而降后竟然要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她，还是多少有些不满，又或者，就连刚刚的友好致意看在他们眼里，都像是某种程度上的挑衅？
戚尧不自觉的就暗暗哆嗦了一下，虽说是人之常情，也难免哭笑不得。
在老一辈人们的眼里，传统曲艺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她恐怕还太过年轻了。
至于那些网上流传的有关于她演出或是采访的片段，以这几位老师的年龄，怕是少有兴致会去关注。
戚尧无可奈何，原地垂眸欠身，随即收回视线，安安静静听着领导们开场讲话。
那四位老师昨天不在，再传达一遍昨天开会的内容是必然的，至于细节方面的实施问题，应该是放在后面逐一讨论。
因为已经听过一次，戚尧难免就有些精力不够集中，连声音都慢慢模糊的时候，突然就听一人中途打断了某位领导的话，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像是结了冰花。
“既然是曲协最先发起的，我们几个老家伙，自然是全力以赴配合！可是有一点，他们几个能忍，我却是忍不了，也根本无法理解的！”
戚尧六神归位，安安静静抬眼去看那位被打断的领导，也不知是这样的情况见得太多，还是碍于那位老师在圈内的身份地位，领导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尴尬的痕迹，相反却是格外耐性又真诚求教的样子，回问了一句：
“您想说的是什么？没关系，您说，我们一起解决嘛！”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在座的各位，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可绝大多数还能算是同行，各位做这行久了，经验丰富、地位崇高，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就是想问问，既然我们要做的是传统曲艺类型的节目，又是为什么就找来了一位这么年轻的新面孔来做节目的导师？我倒是想问问了，我们这档节目到底是为了挖掘戏曲人才，还是为了培养年轻偶像？”
就算是领导再见多识广，此时此刻听到这么直白的质疑，脸色也难免微变，他转头想要看看戚尧的反应，却没成想直接对上了戚尧的视线，整个人终于露出了丝丝可疑的尴尬，浅浅一笑，又扭回头去向那位老师耐心地解释起来：
“张老师啊~您可能不怎么关注现在的网络跟流行风向，这位姑娘呢~她叫戚尧，更被人熟知的名字是‘面具美人’，她可是有几百万粉丝的好演员啊！可了不得！”
“哦~所以就是说，你们为这档全新的戏曲类节目，找来了一个明星网红类型的导师？呵，还真是......很有创意嘛！老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啊？”
几声嗤笑相继发出，那位领导本想再说什么，可一时语塞，再没能说出一句话来，索性直接闭了嘴，再次扭头去看戚尧。
戚尧低下头无奈笑笑，事实上，她并不太想反驳那位张姓老师。一直以来，张老师在她心目中都是格外德艺双馨的专业老生艺术家，她当初开蒙的时候，还曾多多少少受过张老师表演痕迹的影响。
戏曲本就是件严肃认真，丝毫来不得马虎的事情，因为年纪而被老一辈们怀疑专业强度这种事情，不能算丢人。
可要说一丝一毫都没有不快，也不尽然。
在过去那二十几年的时光中，无论对待任何事情，戚尧所信奉的都是亲见为实，她一直都觉得，无论下任何的结论之前，都该认认真真去了解一下事情的本来面目。
她是旧日恩师和马老的共同徒弟，她不该、也不能给师父们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