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明白刘老爷子的意思。
虽说戚尧并不是故意逃避现在的状况，故意在坤伶社困难的时候离开，可要是多多少少能躲那么烦心的事情远点儿，也的确不是什么坏事。
要是真的从这个角度出发，江宁或许还应该庆幸戚尧选择了独自离开......
“还是说点儿别的吧，”张继业看出江宁情绪的快速波动，想着转移下话题对他有好处，继续说道，“你和东子......就这么直接跑回来？是要有赔偿的吧？”
江宁轻“哦”一声，这才又想起来谢德云的那通电话以及那条信息。
当时因为着急，并没什么太大心思去揣度谢德云的意思，可现在回想起来，江宁突然就觉得，对方当时的态度，怎么就那么像是道歉呢？
无论怎么算起来，谢德云都没什么必要这么去做，毕竟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至今，即便只站在一个旁人的视角上去看，谢德云能够为江宁做的，也已经太多太多了。
所以......江宁不自觉眯紧一双眼睛，再次回想起在此之前的一幕又一幕，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一定是谢德云发现了什么事情，并因为歉意，决定为了这件事情而去对他和东子做出些补偿。
是曹奉贤吧？江宁想过了所有可能，还是觉得唯一有可能的，就在曹奉贤的身上。
所以也就是说，坤伶新社以及戚尧如今的困境，是曹奉贤所为？
江宁抿了抿唇：不对！这种程度的攻击，绝不可能只是曹奉贤一个人的手笔！
曹奉贤、马老的儿子、以及那个一心计划着抢走马老师门传承物件儿的前师兄，这三个人，莫不是早就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联盟了？
探听消息、等待时机、制造舆论、借助公众情绪以及隐藏合作者们的手让舆论持续发酵放大，这所有的事情，怎么想怎么像是一条无比完整合理的黑洞链条，就像是某种程度的产业链一般，严丝合缝，挑不出任何的瑕疵。
为了对付一个姑娘，这些人居然不惜耗费这么大的精力乃至财力，竟然还丝毫不觉得羞耻，甚至有些洋洋自得？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愤怒自然是无法隐藏的，可再转回头去回想谢德云过后的反应和补救，江宁一下子又放松了下来，与此同时，想到谢德云为了弥补自家徒弟的错误才替他们出面求情，打消了主办投资双方向他和东子追责的想法，江宁也再觉不出一丁点的不好意思，反倒觉得理所应当。
当然，来自于谢德云的这份善意，他还是会一直记在心底，如果以后有那么一天，谢德云希望他和东子做些什么回报自己，江宁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抗拒。
一码归一码，是徒弟的错，就不该怪在师父的头上去。
被几个人轮番安慰开导过一圈，江宁也不再去提戚尧的事情了，想着这么长时间都没能上台演上一场，江宁和张继业商量着，今天晚上临时加上他一场，也算是给晚上的观众们一个小小的福利。
江宁和东子在外未归的这段日子里，刘南生一个人忙不过来，一直是张继业在帮着排场排台，组织演员排练表演，刘南生没太宣传，但剧场内部，已经有很多观众自行认可了张继业就是爆笑汇的副班主。
江宁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过后再想想就只剩下了开心。
师父在的时候，多少还能帮帮刘南生，就算体力上跟不上，怎么着也还总能帮着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可自打师父走后，这剧场里里外外，全指望着刘南生一个人，现在终于有人能帮帮他，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张继业只简单想了想，立马答应下来，凭借着这些日子下来积攒的经验，张继业立马起身去更改晚上的场牌，编辑最新一条公号信息。
江宁、海东归乡首场，单靠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怎么着也能多召进来半场以上的观众不是？
就在爆笑汇这边热热闹闹准备着下一次开场的时候，一辆从工业老区驶回老城的绿皮火车，晃晃悠悠着在前一站靠了站。
戚尧颇有些费力地踮起脚去取自己的行李箱，试了几次都没能取下来，临座的男士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伸出手想要帮忙。
不是有意的，但还是碰上了戚尧的手，戚尧本能地抖了一下，稍放大了声音道：“不麻烦了！”
男人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多少有些想要发作，可抬眼再看一下那姑娘漂亮的脸蛋儿，男人还是努力把脾气憋了回去。
戚尧同样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忙镇定心神补上一句：“谢谢您啊~我一个人习惯了，特怕麻烦别人！”
男人怔了怔，明白过来，了解地笑笑，轻轻点了点头。
和老城比起来，这应该算是个小站，或者算是个临时中转站，站台上只有个白色站牌孤独地站着，穿着厚重蓝色工服的乘务员百无聊赖的来回踱着步，兴许是实在太无聊了，索性玩儿起了哈气成霜自己欣赏的游戏。
以前听好多人说老城地偏落后，可现在相较之下，戚尧倒是觉得老城也衬得起发达二字。
扭回头看一眼自己的行李箱，想想被她留下的潘雅欣，再想想一定会为她满心担忧的江宁，戚尧莫名又觉得自己很是任性。
“就当是......一次迟来的任性旅行吧......”戚尧嘀咕着，看着说话时眼前的哈气飘飘散散，轻轻扁了扁唇，大步向前走去。
爆笑汇今天的晚上，的确如张继业想象中一样，彻底爆满。
这还是自那次和江宁硬扛之后，张继业第一次看到观众坐到了舞台上的情景。
“相声演员江宁，”
“海东！”
“代爆笑汇全体演员，向我们的衣食父母致敬！”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观众席间瞬间掌声雷动，有此前连续几场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就为看江宁一眼的观众们终于看到了正主，兴奋到连连尖叫，热情长久不减。
而就在江宁抬起手打算持续热场表演时，观众席间突然就响起了一声极高音量的质问：“一个连台都没上就被吓到退赛的演员，有什么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