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害了你的。”宋阿香擦干眼泪,红着眼睛对李昭说道:“公子权大势大,若是让他知道你在这儿,李家就完了!他杀人不眨眼的!”
到这儿不过半日,宋阿香已经见过两个不服管教的婢女被一卷草席扔了出去,更别说其他院子里从未停止过哭闹的女人,声声惊人。
“放心。”李昭将手搭在宋阿香手背上,两眼一眯,笑着说:“我既然到了这儿,那自然是什么也不怕的,他敢动我,我定让他头破血流。”
宋阿香目光担忧地望着李昭。
对于宋阿香而言,李昭就像是自己的妹妹。
除却当年那次救命之恩,这三年中,李昭一直在尽可能地照顾宋阿香,所以宋阿香很感激李昭,从没有将自己摆在什么恩人的位置上。
此刻看到李昭冒死闯进来,宋阿香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可更多的还是担忧。
王家势大。
与李昭从前遇到的那个麻烦截然不同。
是的……
就宋阿香知道的来说,这并不是李昭第一次孤身救人。
三年前,碑南村最大的官——柳百户柳武病重,想要找人冲喜。
柳家七挑八选之下,算到李家八字相合,便看中了李春凤,在给了一百两银子后,想要迎李春凤过门冲喜。
李家自然是不干。
可柳百户手上是有豪奴也就兵卒,见李家不情愿,直接带了人上门将李昭的爹娘打了一顿,最后丢了钱,抢人离开。
那时,李昭才十岁。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没人能想到,李昭拎着她那小小药囊,居然一个人连夜走了几里地,赤手空拳地摸进了柳百户的别院里。
彼时的李昭已经学了武艺,却没办法以稚嫩的双手杀死柳百户,所以她溜到柳百户家的厨房里,悄无声息地洒了一把六轴子粉。
六轴子,是药,也是毒。
对常人而言,六轴子具有祛风燥湿,散瘀止痛之功效,而体虚有瘀者而言,六轴子就是催命的符。
柳百户是战场上落下的旧疾。
常年的病痛使得他身体亏空,恰恰是有瘀且虚。
是以,李昭这一这钵子的六轴子下去,直接送柳百户下了九幽黄泉,也吓得柳家人连夜搬离了碑南村,再不敢回来。
外人是不知道柳百户的死与李昭有关的,除李家人之外,也只有宋阿香才清楚内情。可她并不觉得李昭狠毒,甚至在得知柳家逃窜离开时,还替李昭松了口气。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
多行不义必自毙。
宋阿香伸手拍在李昭的手背上,温声道:“当初的柳家不过是个百户,与公子的势力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阿昭……我们惹不起他。”
“惹不惹得起,我都得带你走。”李昭一脸认真地说:“阿香姐,不用我说……你也清楚留在这里是什么下场,我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说罢,李昭将药囊摆在桌上,自里面挑了几样药材出来。
“这是知母,这是黄柏……”
“并非什么毒药,但对于常年流连与花丛中的王澍英来说,就有些致命了。”
夜里看到王澍英时,李昭就看出来了。
此人脚步虚浮,面有欲色,眼底青黑,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锦辛说过,王家是为了给天子挑秀女而来到碑南村的,那么王澍英便不能死得太直白,否则天子的怒火会降临到碑南村的头上。
所以李昭在看到王澍英本人时,已经为他选好了死法。
喜欢抢女人?
风流?
那就做个牡丹花下鬼吧!
见宋阿香沉默不语,李昭担心她害怕,于是解释道:“阿香姐,王澍英不是普通人,若是下毒,恐怕会给其他人带来无妄之灾,所以我得让他死得不太光彩,这样既能救你,也能将他的死所造成的影响控制到最小。”
却没想到,宋阿香只是抹了把泪,摇头说:“他简直就是个禽兽,死有余辜!阿昭,我知道你很聪明,既然你说你有办法,我就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昭眼珠子一转,问:“阿香姐,今日你替的那个娘子叫什么?”
宋阿香怔忡片刻后,回答:“吴秋娘。”
一碗带着夜露微凉的汤送到了王澍英所在的厢房。
美人斜卧在王澍英怀中,体贴不已地捏着瓷勺给王澍英喂汤,喂了几口之后,软绵绵地说道:“公子,妾听说……惠兰园的那位也终于拜倒在公子的风华之下了。”
“那是……这汤不就是她亲手熬煮的?”王澍英冷笑了声,指腹在美人的耳垂一侧摩挲着,“小门小户的丫头就是矫情,没有你们知冷知热。”
“是公子风华无双。”美人如蛇一般缠绕在王澍英身上,不断地用手撩拨着他,“公子今夜可不能去惠兰园,说好了在妾这儿宿一夜的。”
“自然是不去的。”王澍英从善如流,“我已经在惠兰园用过了晚膳,她该心满意足了,送这汤过来也无非是想要我夜里再去罢了。”
对顺服的美人,他从来都有耐心。
美人嘻嘻笑了声,身子扭了扭,好奇地问:“那临水小筑的那位呢?可服了?这位若始终不服,妾帮公子训她如何?要妾说,公子往后还是别要这种破落地方的娘子了——”
话还没说完,美人脸上的笑容便僵住。
无他。
刚才还春风一般的王澍英,此刻已经面色铁青,眼底满是凶光。
“公子饶命。”
知趣的美人赶忙起身,跪在了榻边。
“我做事,最不喜欢女人插嘴。”王澍英撑着膝盖俯身,目光阴冷地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说:“争宠可以,但莫想着对我指指点点。”
美人抖若筛糠,连连磕头,哆嗦道:“是妾失仪,望公子恕罪。”
方才还面染怒色的王澍英倏忽间笑开,俯身一捞美人软腰,边用嘴亲吻着美人的脖颈,边含糊地说:“知道失仪便好,今夜好好服侍,方才算谢罪。”
窗外,月影偏移。
李昭蹲在屋顶上,默默将瓦片盖上。
她预料到了王澍英是好色之人,但没想到,动了这么大怒的王澍英,依然按不下药物诱发的色欲,直接抱了人上床。
王澍英这人一看就是平时纵情声色,从不收敛,所以才会身体亏空。故而,李昭给他那汤里下了助情的药,又加了知母、黄柏、石膏等物佐之,使其在泄身之后,精元同泄,力竭而亡。
简单来说,就是马上风。
死在女人身上这事,不管是放在谁家,都是件难以启齿的丑事,王家必然不会声张。同时,王澍英一向荒唐,王家也不会对这件事的发生有所怀疑。
唯一的问题是……
李昭捂了把眼睛。
等会儿只怕要看到不堪入目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