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只是要好生休养。”
借着最后一点机会,陈意浓跟沈衡到底逃出生天,扈三娘跟一群人来接应,容大夫从马上接下已经昏迷不醒的沈衡,把过脉又看过伤口,慢慢的帮沈衡把箭矢拔出,看着几乎六神无主的陈意浓,好生安抚,陈意浓收拢手指。
那上面有鲜血。
犹有余温。
她慢慢的攥紧手指:“有劳容大夫了。”
“不是什么大事,那小子福大命大,伤口正好被火焰烧焦成疤封住流血,不然怕是光流血都够他喝一壶,你别太担心,如今都指望着你拿主意。”
容大夫言语无忌,惹得谭嬷嬷瞪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被火烧伤的疼痛并不比箭伤来的轻,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还令人难受一些,老人家一哽,试图换个法子安危,陈意浓先开口。
“我知道了,容大夫您先好好休息,照顾着伤患一点。”
她的唇瓣紧紧抿起,整个人透出一股冷厉来,受伤的并不只有沈衡,还有那些幸存的飞羽卫,存活下来的人虽然十不存一,但到底是有生力量,是火种,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有希望。
愤懑跟仇恨在她的心里犹如毒蔓肆意生长,甚至让她恨得咬破嘴唇,唇舌之间的血腥味并没有让她放弃仇恨,反而成了滋长恨意的基础,她远远看向已经被抛在身后的京都,闭了闭眼睛。
“尚如海。”
只是有些擦伤的尚如海从人群里走出来,坚定的立在陈意浓身后:“主母。”
“去清点人数,伤的重的让他们上马车,伤的轻的跟着行走,现在就开拔,直接往江南走。”
“可是……”
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尚如海本能想要拒绝,但转而想到追兵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追上他们,只能咽下话语,更何况如今自己的主子也还在昏迷,一应事物就应当听自己主母的才是。
在这种情况下,陈意浓好像才不容置喙的成为这支队伍的主心骨,已经疲惫至极的人们没有任何怨言与反对,这支已经满目疮痍的队伍慢慢的开始移动,陈意浓跟沈衡在队伍中段的车厢里,她挑起车帘,最后回望一眼京都。
旋即放下,只剩一片黑色的幕帘在摇晃。
“没抓到?”
乾德宫里,天子眉头紧皱的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爱子,略显烦闷。
陆舟低垂着头:“回父皇的话,荣王离开前已然身受重伤,倘若通缉,想必能有所获。”
“他如今身有民心,你给朕一个通缉的理由。”
天子冷哼,那陈家的小姑娘又是施粥又是布施,原先嘉陵江一事就赢得不错名声,嫁给自家那个儿子后更是乐善好施,加之自己那位儿子曾是一任科举座师。
官声民心都如日中天,先前说是谋逆,也只在几个忠心皇家的权臣之间有消息,对外,荣王还是深受重用的异姓王,如今突然要通缉,拿不出名头,自是要激起民愤。
他虽无所畏惧,却也知道君民如舟水。
“……还请父皇给儿臣三个月。”
陆舟沉默片刻,再次开口的时候眼底的野心比烛火还明亮:“儿臣会让民心所向,指向父皇。”
天子没多说什么,只是丢了块令牌在陆舟的面前,紧接着拿起一块雕工精美的骊龙玉佩摩挲:“朕希望你对朕的孝心并不止于这块以身蕴养的物件。”
“儿臣知道。”
陆舟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到阴冷如蛇类游走离去的摩挲声消失,他才缓慢起身,眼神阴沉犹如野狼,一步步的走出这座宫殿。
“殿下,如何了?”
赵扶苏匆忙上前迎接陆舟,陆舟扫他一眼,脸上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多亏有你送的玉雕跟玉佩,好歹是弥补了父皇。”
“本是草民分内之事,不敢受殿下夸奖。”
赵扶苏很是谦逊的低下头,唇角却不可抑制的翘起,这一切自然被陆舟尽收眼底,他同样露出满意的笑容:“宣成的事本王会帮你赵家解决的清清楚楚。”
“只要你赵家忠心不改。”
赵扶苏身躯猛然一僵,紧接着低垂眉眼:“唯效忠殿下。”
夜空里,一枚流星迅速的滑过坠落。
“意浓!”
等到一群人抵达江南的时候已经是阳春三月,沈修明提前回江南已经将江南官员处理干净,只等着沈衡跟陈意浓抵达,在路上沈衡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身体仍旧有些虚弱。
沈修明把两个人送进荣王府安置,陈意浓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沈修明就把这段日子的事情细细说了。
“如今不知道是谁在四处装成你跟衡哥儿的下属为非作歹,江南已有数十项恶行,弄得百姓愤懑不满,好在细细探查之下有所缓解,但到底是伤了民望。”
“是陆舟。”
陈意浓干裂着嘴唇出声:“其他地方想必已经民怨载道,不过也没法子,咱们先安抚好江南才是要紧事,舅舅,如今我跟微平都不得空,政务内外,只能交给您了。”
沈修明也知道如今情况不妙,沉着脸点头,又问了问沈衡情况,才领着人出了荣王府的门。
“倒是辛苦你了。”
送走了沈修明,陈意浓才进屋坐在沈衡身边,沈衡脸色仍旧是纸一样的白,躺在床上看着陈意浓的样子是前所未有的脆弱,陈意浓只是看着就眼圈发酸。
“不碍事的,夫妻一体,本就该同舟共渡才是。”
她撇去那点软弱,握住沈衡的手掌,沈衡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手指压着陈意浓的掌心轻蹭:“别担心,那会儿我已经昏过去了,压根不疼,现在更是没什么感觉。”
“我知道,你好好养着身体才是。”
“何止,还得尽快给浓姐儿搏个皇后来当当,不然总有人惦记你,是不是?”
沈衡一笑,眼里揉碎星子:“你是有本事的姑娘,可我却不愿你总是这样辛苦操劳,你愿意就辛苦些,不愿意的时候便做个富贵闲人,若是你嫁给我,连这点事都不能让你快乐,我还做什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