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如今这样,你有什么打算?”
既然没了事,陈意浓便领着林小娘子去御花园里散心,两个人立在太液池边的小亭乘凉,听陈意浓这样一问,林小娘子脸上露出苦笑:“还能有什么打算,得过且过。”
“我原先也说了,你如今只管住在我家,日后有什么事一起商量也是好的。”
陈意浓并非完全的慈悲心肠,只是实在怜悯,她原先也有过孩子的,林小娘子被人如此对待,身为女子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开个铺子过,也就差不离了,姐姐,你同沈侍讲的情分,我很羡慕,只是自己没福气。”
林小娘子温温柔柔的握住陈意浓的手,陈意浓脸颊一红,点头认可,两人正说话,宣成得知科举是沈衡主考,风风火火的领着宫婢就要出去,却正好看见陈意浓同林小娘子,她停下步子,笑道:“陈娘子如今好厉害,入宫也不去给我母妃请安么。”
杜贵妃协理六宫,按规矩陈意浓是该见她的,只是今日来宫中是要杀人,又不是游玩,不去见杜贵妃也挑不出错,只宣成不知,陈意浓也懒得解释,只疏离开口:“今日入宫为的是大事,陛下怜悯才来御花园略作歇息,公主有空在此问我,不如看看长公主情况如何。”
太子、宣成,长公主、陆舟,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陈意浓不怪太子被萧后养大不向着萧后,只恨他倒戈到杜贵妃那边,此刻有机会,怎能不刺宣成一刺。
“哼,姑母能有什么,你休得胡说。”
宣成嘴上不信,身子却很诚实,原本要出宫门的步子,转向乾德宫去,陈意浓意态悠闲,对林小娘子展颜一笑:“正巧今日在宫中,咱们去请皇后娘娘要几个太医过来诊诊平安脉,平日里可没这个好运气。”
除非容大夫吃饱喝足。
陈意浓暗自笑了笑。
“沈郎君、沈郎君……!”
这边沈衡一日事毕,换了副手巡查便要归家,谁知他才出门就有个盛装女郎扑在他脚下,沈衡一听声音便紧皱眉头,更是毫不怜惜的挪开身体。
“不知崇明郡主有何要事?”
很是公事公办的官腔,陆湘君抬起一张精心装点过的脸,泪水涟涟:“沈郎,我母亲同父亲固然作恶多端,但到底是我生身父母,能否求你回去同浓姐姐商量,放过他们,看在你我之前情意上,帮帮我可好?日后我再不同浓姐姐别苗头,只求你能偶尔垂怜一二。”
沈衡呼吸一滞,紧接着就感到浓重如山的厌恶传来,千算万算,竟没想到陆湘君已然不知羞耻到这个地步,此刻正是人多的时候,四处聚集起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指点起来。
他能听见指责他是负心汉,说陆湘君痴情错付的言语,不由皱眉,名声倒是其次,这些话给意浓听见,不知她该如何难过?
陆湘君自然也听见了四周的议论声,不由得暗自窃喜,再偷偷看一眼沈衡,只觉心甜如蜜,自己父母其实已经回来,到底没多大的事,只是禁足加褫夺了一些田庄铺子,可好在自家母亲机敏,被陈意浓摆了一道,也不忘算计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有口莫辩,沈郎啊沈郎,你要如何不娶我?
“崇明郡主。”
议论声久久持续之后,沈衡朗声开口,他到底穿着官服,气宇轩昂,就冲这份容貌,百姓也愿意静下来稍作停歇。
听着已经减小不少的议论,沈衡微微一笑,人群中不乏有女子,老的少的都被他这一笑惊艳的晃神,接下来的话就听得更是清楚,众目睽睽下,沈衡神情温柔的几乎能滴水。
“我与爱妻,自幼指腹为婚,自未中举前,便对内子钟情,更在祖母跟前立誓,此生不负她,如有违约,当遭天谴,而崇明郡主,你我初见时,我妻尚未出阁,却险些被郡主您推落水中,当时长公主诸般威胁,你我两家已然交恶,更何况当日之事有目共睹,若是郡主不服,人证具在,敢问郡主,沈某如何中途变心,与一个我已厌恶至极的女子交好?”
陆湘君的脸瞬间白了,嗫嚅道:“你如今、如今大不如前,要压迫一两个官眷,也并无不可……”
“官再大,大的过长公主殿下么?更何况如今父母有难,您却来痴缠科举主考官员妨碍公务,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沈某虽非君子,却也不屑为伍。”
沈衡向来对人不留情,说话更是一针见血,他此刻并不悲愤,也不伤感,只是冷静而平淡的看着陆湘君,正如此,才是最伤人的,而此时,原本围着沈衡几乎要口诛笔伐的百姓又转了风头。
科举如何重要,对庶民士子来说是何等要紧,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沈衡不意外能看见现在的场景,只是心里有些悲凉,民心不过如此,是这样容易暂时愚弄的存在,方才还在保护陆湘君的人,现在就成了他的拥趸。
但正是如此,民心向背才如此最重要。
沈衡散漫的想着自己的规划,头也不回的去驱车离开,至于陆湘君的下场,不是他所关心的,日后还有报复在等着对方。
“她真这么干了?狗急跳墙,连脸面都不要了么。”
沈衡回府,就一五一十的对陈意浓老实交代这件事,很有身为丈夫的自觉,陈意浓坐在妆台前笑得几乎缓不过来,但言语里又饱含凌厉:“仅是如此这位长公主就按捺不住,不晓得等赢嬷嬷被抓出来那日,她没了陛下的庇护,该当如何?”
“你这些日子辛苦了。”
沈衡看着陈意浓笑出的眼泪,爱怜擦去:“她们敢对你下手,自然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姑母那条性命,也是赢嬷嬷手上擦不净的血。”
“这事慢慢筹划,不日我就要动陈家那边,户部尚书的位置,你有想法没有?”
陈意浓握住沈衡的手,笑眯眯的问,她想自己的夫君在一群老头子中年人的行列里做尚书一定很赏心悦目,有对比才有好处,只是沈衡想到户部官员成日不回家的惨况,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倒是有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