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不可让他去西边,他那等人,便是有一点细细蚌壳缝,也能敲开做道场的。”
陈意浓满是担忧,抬头时却撞进沈衡一双幽深眼眸里,他语调缓慢:“浓姐儿,你为何对他,如此熟悉?”
这个问题沈衡想问很久,他发觉自己小妻子对那位瑞王殿下的警惕心似乎与生俱来,准确的说像是数十年的熟稔,初初入京时她就对那位殿下不喜,而他当时却只是本能因自己的身份提防。
直到如今,他以侍讲身份行走宫中,冷眼看几位王爷奏对,才看透瑞王此人行事,可她呢?
沈衡悚然惊觉,自己对自己的小妻子似是隔着一层雾,这种认知让他心头发苦,他迫切的想要把迷雾散开。
陈意浓沉默下来,起死回生这事怎么听怎么不可信,更何况是重头来过?
“我……”
她先是艰难的开口,但转而又说不下去,太荒诞离奇的故事,她竟失了平日里对沈衡的笃信。
烛光融融,沈衡眸色仍旧泛暖,但心里却凉的发疼,他想,世上夫妻就算是情比金坚,也有些许不能与旁人说的私密,更何况他与她本就是半途生的情分,他原先并不喜欢她,而她么,起先也不见得有多欢喜自己,只是当世女子艰难,被迫要男儿仰仗。
沈衡垂下眼,忽然想到宣成那桩事,就算没有他,以自己小妻子的心眼,能在朝堂诸事中插手的女子,对待内宅,想必更是游刃有余,而他却又心甘情愿送上门为她所用。
时机刚好的像是他们心有灵犀。
他只恨自己生来不是愿意糊弄的性子,如今就算是想相瞒度日,却也不能,成亲前他也曾想过,能娶心爱女子为妻绵延子嗣,已是幸事,有些想不通看不透的,作罢也无妨。
只是情意随日滋长,他竟忍不得半分,几近偏执,他想一丝一毫无相瞒。
烛光里,陈意浓看着沈衡倏尔颓败下的神色,伸手要去握住他的手,却被沈衡躲开,她心头发疼,眉头也蹙起,早知有今日的。
她做好了沈衡拂袖而去的准备,但沈衡只是看她眉笼轻愁,便再狠不下心:“罢了,睡吧。”
这一声叹息谁也听不明白其中滋味,沈衡却知,他到底是对她狠不下心肠,平常夫妻惯用的分房给正室下脸色,他竟一样也不舍得,明知她手腕不凡,纵使是失了些正妻脸面也能毫发无损,却舍不得她有丝毫犯难,只能自己忍耐下性子。
只是从这晚过后,沈衡虽还睡在陈意浓房中,却每每回府极迟,约莫半个月后,府中的丫鬟婆子都看出不对来,好在有小王氏做先例,竟也没人敢打坏主意,只有些人心浮动。
而如此一折腾,连沈老夫人也觉出不对劲。
“你跟衡哥儿到底闹了什么性子?他向来是那副坏脾气,你跟他计较是无用的。”
这日一早,陈意浓请安时就被沈老夫人留下,她看着自家外孙女如今显出憔悴的面庞,不免心疼:“若是那混小子不听劝,祖母帮你收拾他。”
“祖母,此事错在我身,同郎君不相干的。”
陈意浓抬起眼笑笑:“您是知道我性子,向来是个不饶人的,若真是衡哥哥不好,我还能让他如此快活?早便来您这里告状。”
沈老夫人看她不似扯谎,心下再如何心疼也只能叹息,放了陈意浓出门去,然而等到沈衡回来时,又不免把他叫来:“你就算公务繁忙,也该多少顾着点,祖母晓得你们都年轻,磕磕碰碰是有的,可你原先那般让着,如今退一射之地又如何?”
沈衡扯动唇角,亦是黯然,他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放不下,沈老夫人看他也不好过,这才几日,原本丰神俊朗的郎君也落得个憔悴形容,少不得也心疼不已,让沈衡上前,握着他的手劝慰。
“浓姐儿看着有本事,实则是个实心眼的,陈家又是那样的光景,她警醒些也是有的,你放缓了性子,天长日久自然会好,她到底是你的妻子,如今憔悴的不像话。”
话说到这里,已是极致,沈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不好再插手,索性放了沈衡离去。
沈衡有些魂不守舍,脚步却自发的往陈意浓院子里走,等到进了屋,屋子里已然点起灯火。
他许久未曾好好看她,一是不敢,二是不愿,怕自己又惹得她垂泪,但如今一看,原先鲜妍的小娘子,如今形容憔悴似秋日残荷,沈衡心中便一阵钝痛,再按捺不住。
陈意浓正专心给沈衡做着香囊,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抱住,是极熟悉的气味跟声音,沈衡暗哑声响像是粗粝砂石互相砥砺,最终变得圆滑清润起来:“浓姐儿,我再不与你使半分性子,待你想说,再同我言明。”
“本也是我……”
陈意浓嗓音亦是发沉,她原本是想过跟沈衡就如此相敬如宾也好,可尝过浓情蜜意的日子,就再割舍不下,她从未想到,如今她竟还会为夫妻情意饮泣。
这日歇息时,两个人又躺在一张床,只是暖融融的贴着,心跳相近,便与前几日大不相同,沈衡搂着陈意浓,低声道:“我这个出身,三岁起就有人来探,那时候父亲就让我在屋中夹层里听着,非要寻根问底,这么多年过来,便是这个坏性子,好在你到底不曾认真跟我闹,日后也望你……”
说了一会儿,他觉着自己像推脱干系,便改了口:“倒也不必担待,日后我若是还同你闹,你便赶我出屋去吃睡,熬我几日就好,我是离不得你的。”
“哪有这么说的?本就没错,如今是娶了我,若是换别人,你掏心掏肺的对,指不定出什么乱子,你想听,明日我就跟你说,今日迟了,早些睡吧。”
陈意浓几乎要被沈衡逗笑,转而又想到上辈子沈衡娶妻与否她并不知道,只是若娶了个妻子家世干净,他又是这样体贴的人,真把身家性命交出去,怕很是吃苦头。
她竟心里有些吃醋,醋那不知有没有的沈衡前世妻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