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莲花银铃在细白的足腕上随着舞者每一次震颤而清鸣,褚红的纱跟墨绿的绸碰撞,随着柔软窈窕的腰肢而尽可能捕捉着看客的视线,雪白娇嫩的肌肤上用金粉绘制出半开牡丹,涂抹丹寇的莲足在白狐毛的毡子上若隐若现。
但本该观赏这份如神女起舞般美景的人,却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一只黄金镶红宝的酒杯:“阿苏勒,你在想什么?”
舞姬从舞蹈里停下,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苏勒,不,现在应该称之为阿苏勒的男人已然换上西域的王族服饰,他攥住舞者的手腕,一把把貌美的神女模仿者拽进怀中:“我在想如何从中原取得用来装点帐篷的珍宝,亲爱的阿什兰。”
阿什兰的脸颊泛红起来,她以为他在想着用珍宝来装点他们的婚房,却不知道搂抱着她的这个男人,脑子里想着的是中原被藏在刀剑后的美人。
“发动战争吧,我会劝说父王的。”
柔软的嘴唇贴上阿苏勒的唇,这位西域小公主的柔情蜜意换来他虚假的甜言蜜语:“作为你的驸马,我会为你掠夺土地跟财宝。”
还有他流失在中原的珍宝。
阿苏勒的眼里滑过冰冷。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了风寒?”
远在中原京都的陈意浓毫不设防的打了个喷嚏,几乎要把手里的笔弄掉,她由着素秋帮她处理因为这个喷嚏而惹出的烂摊子,毫不在意的摇摇头:“都入冬了,我哪里会那么不小心,更何况不是还烧着地龙么?”
“是烧着地龙,可您总是爱不穿鞋袜在地上走,沈郎君可用的是汉白玉铺设的卧房!”
素鸳毫不客气的戳穿陈意浓,她正揭开鸳鸯金钮宝相纹香炉,给里头结结实实添了把椒香,又拿起花丝錾银福禄寿的碳笼盖子加银丝炭,屋子里瞬间温暖起来,还带着淡淡的辛香气息。
“您怎么就是不肯穿鞋袜?那几双绸面薄棉袜子白做了?”
素秋拉下脸来,她到底不敢狠说陈意浓,只得用这种幽怨的语气来抱怨,她知道陈意浓素来心软的。
“唉我只是……”
陈意浓有些别扭的叹了口气,她总不能告诉她们两个她赤着脚踩在地面上就是为了听那点哒哒哒的声响吧!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已经换上侍讲官袍鱼袋的沈衡含笑进屋,素鸳素秋一看男主子进来就很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陈意浓从美人榻上起身替沈衡脱下还带着浓烈寒气的大氅跟官服,又伺候着他换了身月白瑞兽纹路的家常薄棉毛边袍子:“她们两个念叨我来着,你先暖暖手,这里有红枣姜茶,今日可有什么事么?”
“唔,瑞王仍旧盯着西域那边的兵权,似是连江南水军都有些意向,说来皇商的事,圣人打算办了,你有什么路子好走的?”
沈衡吃了口热滚滚的茶汤,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妥帖起来,他把松松垮垮挽着头发的陈意浓一把捞进怀里,亲昵的去亲啄她的耳垂,陈意浓面颊烧红:“光天化日的你别闹,皇商的事我有法子,等过年的时候咱们回陈家一趟就成。”
“也好,不过青天白日的怎么就不能亲昵?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再说……”
沈衡笑声低哑,他声音向来是好听的,平日里只觉得端正中带着儒雅君子的韵味,此刻微微含笑,就有说不出的亲昵暧昧,犹如这屋中温暖香气,沁的人骨头发酥。
“君子不欺暗室!”
陈意浓还有账本没看,连忙挣扎着从他怀里堪堪逃出,很是义正辞严,沈衡一愣,旋即笑出声来:“浓姐儿,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君子啊。”
“横竖不许再闹!今日我的事还没做完,若是耽搁了,你就去书房睡到过年好了!”
沈衡笑的陈意浓涨红了脸,颇为气急败坏的威胁着沈衡,虽然沈衡知道陈意浓素来怕冷,床边没个人帮她暖着床是睡不好的,但还是非常给面子的打住。
只是眼里除却缠绵情意,还是带着笑。
陈意浓几乎要恼羞成怒,按捺着性子坐回来,她实在是弄不明白,婚前那么严肃的人怎么成亲后就是这副模样,上辈子陆舟也没他这样的。
但她转头又想到,陆舟未必喜欢过她,又略微释然了。
“今年过年办的热闹些,给母亲冲冲喜,更何况遭了那样的事。”
陈家西府,陈祯跟陈棣还有周氏坐在一块儿,商量着过年要怎么办,东府虽然被火烧了,但西府尚且还好好的,周氏在那场火灾里烧了头发,此刻只能戴着假髻,衔接处露出些许青色的发茬。
看的陈棣一阵厌烦,他很快的侧开视线,但周氏似乎没感觉到丈夫的变化,只是显得有些热忱的看着陈祯:“这话好说,只是咱们到时候要不要请沈家一道过来热闹热闹?到底浓姐儿……”
“请吧,我的意思是如今西府空的多,不如让衡哥儿跟沈老夫人住过来,到时候有什么事也好照应,更何况热闹些。”
陈祯这个意见让陈棣夫妻两个脸色都不太好看,如今陈祯算是完全赋闲在家,官场上的事跟他离得有点远,但陈棣心里却不太痛快。
他在任上兢兢业业才从外放的七品小官一步步爬到如今侍郎的位置,那个沈家的小郎君倒好,直接一步登天,虽说侍讲的官位比不上他这侍郎,可到底是天子近臣,得以在东宫行走。
离天子不知近了多少,这是官位没有办法弥补的事情。
在朝堂上看着那张年轻沉稳的脸已经很让人心烦了,他不想再看见。
但是……
陈棣想到宫中放出来要选皇商的信号,再想到沈家白花花的银两,他不能否认,他心动了,所谓升官之路,也是要银两来铺垫的。
若是把沈家人接过来,到时候一应吃穿用度中馈出,如今意浓不在,沈老夫人老了,沈家的银两岂不是任由他们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