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夫人委顿下来,她恨极的目光落在陈意浓身上,陈意浓知道,这是跟周氏一样,都觉得是她帮了王氏,但她无所谓背这个黑锅,反正在陈家这边的仇怨也够多了。
“她红口白牙的胡说,那些管事本就是她们沈家带来的人,若是去质询自然会帮着沈家!”
眼看着陈棣半点没有改变心意的样子,陈老夫人发了疯似的咬死王氏污蔑,陈意浓看时候差不多了,拉着王氏起身,满脸哀伤的看着陈棣:“二叔,我同舅母不过也是想成全我母亲的遗愿,谁知如今却闹到这个地步,罢了,我跟舅母还是先行告辞吧,这嫁妆留给陈家也罢,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情深义重,言辞恳切到让陈棣当真以为自己这个侄女是个顾全大局心存陈家的小辈,再看看因此而面露得意的陈老夫人,陈棣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水。
这边王氏被陈意浓拉着踉踉跄跄出门,很是不满的一把甩开陈意浓的手:“浓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王氏恼怒愤恨的目光,陈意浓却只是低下头:“舅母,陈家到底是我的娘家,我不敢太逼迫她们的……”
明面上她当然不能跟自己二叔明着干,毕竟身后还有个陆舟,若是被陆舟察觉什么可就不好了,有王氏这个现成的刀,她为什么不暗着用呢。
“你这个糊涂虫!是你娘家又如何,你二叔当官的人,咱们咬死了不放,他难不成还能去京兆尹告咱们不成?”
王氏短促而尖利的骂着陈意浓,很快又意识到什么:“对啊,京兆尹!哼,你这窝囊样跟你那个活该的短命娘一样!还是得靠我自己才拿的出这笔银子!”
她很是为自己如此“聪明”而得意,而只会低头擦拭眼泪的陈意浓对她来说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还不滚回家里操持家务?等我从京兆尹回来你还没安排妥当饭食,到时候衡哥儿再怎么保着你,我也要把碧薇接来照顾我的!”
“意浓知道了……舅母、舅母莫要动气。”
陈意浓十分怯懦回话,乖乖上了马车回沈府,王氏自然没看见陈意浓眼底冷凝一片。
“娘子,那位钱先生说是要见您。”
才回去歇了口气,留在府中照顾钱善的丫鬟就过来说钱善要拜见,陈意浓寻思着晾了他这么一段时间,是该见见,便让素秋素鸳奉茶上来招呼钱善。
“不知道钱先生此来是有什么事?”
她端着浅底云纹敞口白瓷荷叶杯,吹了吹杯中的碧螺春,神色清淡,被冷落了好一段日子的钱善对眼前这位女主人不能说没有怨气,却秉持着主仆有别而强行忍下来:“老朽来府中多日,娘子为何不让老朽做些杂务相助?”
“钱先生大才,我不过是一届内宅妇人,哪敢随意安排您做事,但如今您提出来,我自然也会安排,素秋,去将我房中那本靛蓝皮的《庸患》拿出来给钱先生。”
素秋把那本书交给钱善,钱善脸色仍旧难看,不过是个内宅妇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此书先前从未听过,想必不过是闲书罢了。
钱善抱着这种心思翻开,书页翻动的声音先是迅疾,紧接着骤然缓慢下来,钱善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他不敢相信的看看陈意浓,再看看手里的书:“此书……?”
“如先生所想。”
陈意浓笑着吃了口茶,那本书里头是她根据上辈子经历写的如今大雍政策以及忧患对应,钱善是个有才干的,她私下里问过沈衡。
此人最擅长军政,对她这个上辈子的瑞王妃,瑞王府中首号智囊来说,这些事不过是手到擒来,真正让她头疼的过不久还有位擅长穑稼的先生,万一对方跟钱善一个路子,她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夫人、夫人实乃女诸葛!”
钱善如获至宝,看陈意浓的表情简直像是看见神女,陈意浓被他热情目光看的有些受不了,连忙岔开话题:“先生若是缺人手,就去沈家米铺找个叫苏勒的年轻男子,他是原先嘉陵水患来京的流民。”
话说到这里,钱善也就懂了余韵,他如秋蝉蛰伏许多年,如今要人手有人手要明主有明主,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他高兴的当场站起来,在堂中小孩似的打转,陈意浓看他赤子似的,也为他高兴。
“夫人,那钱某先出门拜访那位苏先生,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钱善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脚底抹油似的就往门外跑,态度改变之大让素秋素鸳为之惊叹,这些日子这位先生可没少在院子里对她们家姑娘指桑骂槐。
两人打哑迷,素鸳素秋自然不懂,但也不多问。
沈家这边一派岁月静好,那头陈家几乎翻了天。
“这些账本子明日就送回去,咱们陈家丢不起这个人!”
这头陈祯从陈棣那边得到这场闹剧的消息,为了官职几夜不回家住在官署的他自然是怒不可遏,前几年也就罢了,如今正是要紧时候,他母亲净给他拖后腿。
陈老夫人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应当的,也还没弄清楚如今陈家不容乐观的局面,当家做主的陈祯官场失意,嫁出去的两个女儿也没能如何帮扶。
莫说内囊,就是外头的面子都快支撑不住了,她却只是一股脑的哭诉自己如何如何为两个儿子好,道理没几分,净是胡搅蛮缠。
但陈棣却铁了心不管,陈家现在正经家主是自己大哥,如今大哥回来了,母亲再怎么闹腾也闹腾不到他身上,他的目光只落在噤若寒蝉的周氏身上,想着周家到底是清流,尚且能给他几分助力,在陈祯要责备周氏的时候,好歹开口打了几句圆场,心里却还想着温柔可人的素缨。
倒惹得周氏满怀希望又多看他几眼。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房伺候的小厮踉踉跄跄跑进来,还没开口,后头就跟进来一队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