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衡哥儿如今已然中举,赐婚的圣旨下来,后日,大姑娘就要成亲了。”
沈氏房间里的烛火明明暗暗,谭嬷嬷形销骨立的身影立在沈氏床前,沈氏靠着引枕,眼里满是疲倦:“这就好,那位崇明郡主身子骨如何?”
“哪还能有好?无非是拖日子四处寻人罢了。”
谭嬷嬷声音无悲无喜,沈氏咳嗽了几声,她伺候着自己从小养大的沈氏吃了一口茶,顺平了气:“您不要担心,老奴会好生照顾大姑娘的。”
沈氏吃力的点点头,合眼靠在引枕上睡了过去。
窗外寒鸦骤飞,惊起阵阵凄厉鸣叫。
“去请大夫人过来说话。”
陈意浓是如何打发那群所谓陪嫁丫鬟的事情只隔了一天就传到了陈老夫人的耳朵里,她心知自己如今是拿捏不住自己这个孙女,便索性把心思放在沈氏身上。
“大夫人那边自己锁了院子,说是如今病的越发厉害,不好见人,听闻连浓姐儿都进不去。”
谁知赢嬷嬷却带来这么个消息,陈老夫人面有不豫:“如今浓姐儿正是要出嫁的时候,她好端端的病成这样是几个意思平添晦气!”
“这怎么是晦气呢,倘若大夫人熬不住,到时候浓姐儿是要守孝三年的,崇明郡主那边……”
赢嬷嬷屈下身子贴着陈老夫人的耳朵如此这般说了一顿,陈老夫人的脸色也渐渐回转,只是仍旧有些犹豫:“浓姐儿如今一双眼睛就盯着这里,倘若被她知道……”
“这有什么的,浓姐儿虽说如今有诰命在身,但总越不过孝顺二字,老夫人您只管撒开手做,不必担心。”
赢嬷嬷笑着安抚着陈老夫人,而沈氏封院的事情也传到陈意浓耳朵里。
“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素秋,你去探探口风。”
陈意浓柳眉颦蹙,很是担忧沈氏的身子,素秋得令,唤来院子里一个年纪小但素来活泼的小丫鬟,细细吩咐几句又进了门。
“姑娘,如今出嫁在即,素缨的事,该处理了。”
素秋回还,提醒起陈意浓来,陈意浓摆摆手:“不急,须得我出嫁回门的时候,素缨跟二叔再续前缘,才是好日子,说起来这个,茗姐儿如今是什么情况?”
如今马上就要出嫁,可她手里头的事情实在太多,这些日子忙着跟陆舟斗智斗勇,已然没能顾全陈意茗,也不知周氏那边如何行事。
“茗姑娘那头还好,因着西府那位大姑奶奶如今日子过得顺遂,二夫人也就心情舒坦,不曾磋磨茗姑娘的,只是听说,如今西府阿郎想着为茗姑娘她们那些庶出子女说亲,毕竟年纪也快到了,再过几年的事。”
陈意浓一怔,这才想起来陈家除了她自幼指腹为婚之外,其他姑娘家都是提前几年相看的,陈意茗年纪到了是一回事,如今陈棣也就是自己的二叔官运不通,想着用庶出子女来联姻做筹码,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也不是什么事,你找个机会同西塘春那位说过几日太子春祭会奉上祥瑞,让他提醒提醒楚王,条件是让楚王想法子保住茗姑娘。”
陈意浓思索片刻,便给了素鸳指令,这段日子素鸳越发喜欢出府做事,陈意浓也晓得她多半是惦记着苏勒,只要不逾越,陈意浓倒乐意纵着她。
素秋闻言,忍了忍笑。
让堂堂一个王爷插手内宅庶女婚嫁,姑娘可真是会使唤人。
陈意浓倒不觉得有什么,春祭是太子代替圣人,本就是增加声威的事情,上辈子这个时候陆舟顺风顺水尚且要费心力为太子打造所谓祥瑞,如今出了岔子,想必更是努力。
而她为楚王送上了打压政敌的刀子,又能伤到太子还能打击陆舟,让楚王帮点小忙,又有什么?
“姑娘,宫中来了旨意,说是圣人要请您进宫一趟。”
就在陈意浓琢磨着怎么去看看沈氏情况的时候,杜嬷嬷又领着一群梳洗丫鬟进来,神色严肃,陈意浓也不由得打起精神。
天子召请绝非小事,更何况如今正是殿试的时候,莫不是衡哥哥出了什么岔子?
陈意浓不由自主担心起来。
“老夫人,如今浓姐儿已然入宫去了。”
陈意浓前脚才出门,后脚赢嬷嬷就跟陈老夫人说的清楚,陈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顿住,睁开的眼里带着贪婪的光。
“你带人去做,手脚干净些。”
春日才到不久,浓烈的气息就已经掩盖不住,粉嫩的桃花从宫墙里探出个头来,嫩绿色的枝丫在春风里轻轻发颤,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又有参与殿试的惨绿少年结伴而来,陈意浓放眼看去并无沈衡,那统一的服饰并不能遮掩住陈意浓的辨认。
她悒悒不安的放下帘子,却有人看见了她:“那是谁家女眷,今日殿试怎入宫来往御书房去?”
“小郡王,那是陈家那位年纪轻轻得了封号的姑娘。”
生的清俊高挑的玉面少年一开口,就有勤快的奴仆上来献殷勤,临江郡王世子姚近植摇摇头,没再多问什么。
临江郡王日子已经很是不好,不然他也不必为此来下场科举,如今宫中尚且有些体面愿意有人献殷勤,也只是自己那个长姐封了昭仪,苦苦支撑罢了。
又有什么本事来问别人的事呢。
“臣女见过圣人。”
陈意浓被执笔太监引着进了御书房,她目不斜视,哪怕是看见伺候在圣人身边的沈衡,也是平平稳稳的下跪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当今天子满意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娇俏玲珑的小娘子,生的柳眉凤眼,气度沉稳不说,更是面容秀丽端方。
他的视线又落在沈衡那张神情清淡却姿容昳丽的脸上,生出些许惋惜来。
这一对小孩子当真是金童玉女似的人,倘若没有如今摆在自己桌子上的陈情折子,他们二人合该和和美美的才是。
想到这里,当今天子生出些许犹豫爱才的心思来,试着开口,却让沈衡陈意浓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