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太小心了,按我说,如今谁不知道咱们长房不太平,这个节骨眼上过来找麻烦,不就是等着日后跟咱们结梁子么,夫人性子慈软,姑娘可不是个软柿子。”
碧纱橱里头暖融融的烧着地笼,素缨只穿着亵衣,脸上厚厚的敷着脂粉,十分敬业的扮演着陈意浓,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叨叨几句,她在坊市之间长大,自然有些本事。
除却那张脸蛋,她还极擅长模仿他人声音,又跟陈意浓身形相仿,陈意浓才要她来做李代桃僵的事情。
“素秋,老夫人来探望你家姑娘,快快上茶。”
然而,正可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前脚素缨才说不会有人来,后脚姚氏张扬的嗓音就响了起来,三个丫鬟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迅速安排妥当。
素秋往外打起帘子一看果不其然看见陈老夫人领着赢嬷嬷门神似的立在姚氏身后,姚氏那张铺满铅粉的胖胖圆脸在灯光下看着并不再和蔼可亲,反而看着有股令人作呕的虚伪感。
素秋忍下心里的不适应,上前行礼,再把几个人迎进碧纱橱里头,姚氏眼尖,看见烟霞玉泉锦被里头裹着个人,看不清楚脸,只露出一头缎子似的乌压压的长发。
身形倒是像极了自己那位侄女,只是……
姚氏放眼打量,只见贴身伺候陈意浓的素鸳跟素秋都好好的待在跟前,甚至素鸳还在做着针线活,看起来也不是匆忙之间拿起的东西。
“你家姑娘怎么还不起?就算身子不舒服,最基本的礼数还是要讲的。”
姚氏心里头有些不安,却仍旧强撑着要为难,素秋当即跪在陈老夫人面前,泪珠涟涟的:“老夫人容禀,姑娘这几日梦中惊悸,实在是休息不好,此刻点着安神香好容易小憩一会儿,还请三夫人高抬贵手。”
她是很有几分当娇弱小娘子的本事的,只是陈老夫人脸色不改:“做祖母的来看她,自然也是她的福分,陈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到底也有世代簪缨的规矩,长辈探望却只顾歇息,传出去像什么话?”
这是立场坚定的站在姚氏身边的意思,素秋跟素鸳的神色都不太好看,唯有姚氏像是胜利的大公鸡,高昂着头就要去揭开锦被。
“三叔母、咳咳…我只是身子不大舒服,您怎么这么兴师动众的把祖母都请过来了。”
就在被褥要被姚氏完全揭开的瞬间,千钧一发之际,躺在床上的素缨及时开口,她侧过身来,只露出一双化妆过后跟陈意浓极为相似的眼睛,伺候陈意浓这么久,自家姑娘动怒时眼底的寒星,素缨也学来几分。
此刻烛光昏暗,再加上姚氏平日里本也就不如何熟悉陈意浓,一时之间竟然给哄骗过去,在她的认知里,陈意浓此刻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也就意味着跟着沈衡出去的,根本不是陈意浓,或者说,那位沈家郎君,本就是自己一个人出去的。
姚氏有些笑不出来了,她勉强挤出笑容:“既然意浓你身子并没有不舒服,那也是好事,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
“祖母您呢?”
“陈意浓”抬起眼睛,冷冷的看着陈老夫人,像是已经笃定陈老夫人对她而言完全是敌人一样,就算陈老夫人素来脸皮厚实,也难免有些挂不住。
“既然你并无大碍,祖母也能放心。”
陈老夫人阴沉着脸吐出这句话,这么多年来对陈老夫人脾气有几分了解的姚氏当即惨白着脸说不出话,她很清楚,今天自己算是在奴婢面前、小辈面前,让自己的这位最要面子的婆母丢脸。
身为罪魁祸首的自己绝对不会好过。
想到这里,姚氏打了个激灵:“意浓,快下来给你祖母行礼,总不能床都不下。”
她这是病急乱投医,但说起来也算是误打误撞,素缨身体陡然紧绷起来,然而值得庆幸的是陈老夫人足够要面子,她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儿媳妇。
“莫要欺负意浓,跟着老身回去吧。”
其实她未尝不知道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那个沈家出身的孙女,不说别的,陈家女眷各自用的香粉跟发油香气各不相同,如今屋子里安神香的味道虽然浓郁。
可是对于她这么个以调香取悦嫡母从而出头的庶女来说,不过尔尔,她在屋子里根本没有嗅闻到属于陈意浓那份香气,只是这种事情说出来可信度不高,更是在揭开她的伤疤,自然不能主动提出。
原本还想着有自己这个儿媳妇敲边鼓,能顺理成章的把那个如今越来越不好掌控的孙女拿捏住,谁知道这个姚氏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一点长进。
进门的时候是个草包美人,如今年纪大了,美人称不上,就完完全全是个草包脑袋。
陈氏越想越生气,索性带着不成器的姚氏扭头就走,她们两个这一走,三个丫鬟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毕竟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姚氏一个做长辈的人居然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上手就要来掀开被子。
转头又想到如果今日当真是自己伺候的姑娘被姚氏如此折辱,几个人当场连跟姚氏拼命的心都有了。
“你可知那人根本不是浓姐儿。”
回去的路上,陈老夫人木着一张脸还是忍不住开口要教训姚氏,她道破天机之后姚氏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娘,那不就是意浓吗?那么像的眼睛。”
“我们陈家什么时候养出来的姑娘,连好好养一头青丝的银钱都没了?更何况那是浓姐儿,怎么会发梢都枯黄?”
陈老夫人自知不能把自己晓得的事情告诉这个榆木脑袋的儿媳妇,只能耐着性子讲解,如此这般点拨,姚氏才如梦初醒似的。
“现如今有些迟了,但儿媳还是有法子抓个正着!母亲不必担心,此事儿媳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正在三个丫鬟庆幸的时候,敲门声又猛烈的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