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是什么下作的小蹄子,也不该有这种作派,胡乱勾搭主子,算什么事?”
冲出来犹如泼妇骂街般指着被打翻在地上的碧湖痛骂的,竟是前不久刚进如意院的素缨,陈意浓哑然。完全没料到那个莺儿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如此积极。
素鸳心思简单,只觉得素缨是同道中人,看着她的视线就格外热忱。
碧湖起先还能反驳几句,但哪里是素缨这种长年在桐花巷子里讨生活的娘子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骂的无地自容起来。
陈意浓看也处理的差不多,就开口制止:“好了,她不懂规矩我自然不留她,素缨,你今日做得好,就由你领着她去收拾东西吧,今日二叔跟着父亲在前院办事,你可别冒冒失失冲撞了。”
她有意透露陈棣行踪,算是投桃报李,素缨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就连拖带拽的把个碧湖拖走。
等到两人身影远了,陈意浓才收回视线,笑靥如花的看着表情略微僵硬的沈衡:“衡哥哥,咱们先进去吧?”
“你院子里的丫鬟,倘若要换,沈家就有人。”
沉默片刻后,沈衡还是说出了这个有私心的话,陈意浓一愣,旋即答应下来,便领着沈衡进屋。
谁晓得如今如意院的小丫鬟们当真心野的厉害,除却素秋素鸳几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倒安分,从奉菜上茶的二等丫鬟开始,到负责屋子洒扫的三等丫鬟。
一个个不是崴了脚,就是烫了手,细柳腰肢纷纷倒向沈衡怀中,陈意浓深知沈衡心性,半点不担心,沈衡却觉着陈意浓院子里的丫鬟蹬鼻子上脸,都欺负到陈意浓头上了。
“倘若你们一个个的连差事都干不好,我过会儿就去同姑母说,让她给浓姐儿院子里彻彻底底换一批人。”
总觉得陈意浓会被人欺负的沈小郎君终于按捺不住冷着脸出了声。
这威胁实在太大,一众还想着博他青眼的大小丫鬟们顿时噤若寒蝉,虽说在屋子里,可方才院子里的碧湖是什么下场。
她们都有耳朵,听得清清楚楚的,只是心里头不甘的厉害,平日里往来,看着这沈小郎君是个性子温和的,怎么今日这样大气性?
她们自然而然的将这种事情怪到陈意浓拈酸吃醋的头上,陈意浓却含笑,跟着沈衡吃完了茶点,随便挑了个方才没有谄媚的人送沈衡出门。
就轻轻松松把刚刚一群以下犯上、在沈衡面前行狐媚之事的丫鬟们饶过了。
刚还提心吊胆的众人陡然松了口气,紧接着或明或暗的带着不屑起身,连出门时的帘子都摔得格外响。
“姑娘,这太不像话了。”
素鸳是个急性子,眼见着陈意浓不发作那群混账东西,当场急得面红耳赤,连素秋也满脸担忧。
“平日里虽知道咱们院子里不干不净的人多,却也不曾像今日似的,当着沈郎君的面就做这种龌龊事,姑娘,您不能不发作她们啊。”
看着两个丫鬟着急上火的样子,陈意浓脸上仍旧满是闲散,甚至还拈了枚葡萄噙入口中。
“急什么,徐姨娘马上就要出来才是正事,好了,把东西收拾掉,绣绷拿过来,我再绣几针。”
她一副懒洋洋不想多说什么的样子,让素鸳跟素秋都分外无奈。
这件事刚过去没多久,陈意浓又开始时常打发人给正在备考的沈衡送吃食,有时候是外头买来的,有时候是小厨房做了她吃着不错的,有时候则是她自己亲自下厨。
小男女之间来来往往那点事,在本就人口嘈杂的陈府里就犹如风一样传开。
女使们都在说,是那日沈衡去如意院看见个叫碧湖的丫鬟生的不错有心日后留着,却被陈意浓打发,两个人因此闹别扭,陈意浓正在求和。
这种没头没尾的风言风语,除了让急性子的素鸳气的嘴角起了几个大燎泡之外,并不能动摇陈意浓什么,而正因如此,在如意院里头并正院里头心怀不轨的丫鬟们,越发猖狂起来。
“姑娘,您再不管管,她们可真要蹬鼻子上脸,正院的偎翠,竟要送自己做的鞋子给沈郎君!”
徐氏解开禁足这日,素鸳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满脸都是愤懑:“也不看看她什么身份,被沈郎君给了闭门羹,还死皮赖脸不肯走。”
“然后呢,沈郎君心软了吗?”
陈意浓百无聊赖翻阅着手中的《搜山传》,一副浑然不担心的样子。
“沈郎君当然没接受,还让人把她打了出去。”
“这不就结了?衡哥哥不会接受连你们都知道,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些丫鬟不知轻重,总有吃苦头的时候,好了,伺候我梳妆,咱们去给徐姨娘接风洗尘。”
陈意浓放下书,吩咐素秋素鸳伺候她妆点,素鸳还没回过味来,就被素秋拉着去了妆台前头。
“衡哥哥,今日徐姨娘解了禁足,我要去看看她,你可要跟我一起?”
秋末还有些许残留热气,但陈意浓素来体寒便已经穿上绸面小袄,笑吟吟的走进沈衡的院子里找人,浑然不看跪在门口装可怜试图让沈衡心软的丫鬟。
“……我在温书。”
跪在地上的偎翠眼睁睁看着那身穿着真红色绸面琵琶袖珍珠袄的陈意浓犹如雀儿般进入沈衡的院子,听见沈衡说温书时,她脸上不由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沈郎君一心功课,哪有心思陪这位大姑娘胡闹?
然而紧接着她就听见陈意浓放软声调的恳求:“母亲让我拉着你去的,衡哥哥,答应我好不好?”
她只觉得这位大姑娘用错了法子,方才她也是这样撒娇,只可惜沈郎君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然而就在她洋洋自得,认为陈意浓要落个没脸的时候,穿着雪青色团花袍的沈衡就已经跟着陈意浓出来。
两个人犹如神仙眷侣,路过她身边时,甚至没人给她一个多余眼神,偎翠突然意识到。
如今传的沸沸扬扬说大姑娘在求和的流言,都是浮云。
然而这种认知已经迟了,留给她的只有陈意浓的一句话。
“不知轻重的丫鬟,赶出府去自求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