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郡主说笑,不过是小娘子们闹着玩罢了。”
陈意浓一眼认出身份,不卑不亢行礼回话,这崇明郡主陆湘君是长公主的心头肉,可论身份,在场的小娘子也不比她差多少。
只不过陆湘君这一过来,坐在一块看戏的夫人娘子们也纷纷起身,依次行过礼,陆湘君才捡了个酸枝木红漆大圈椅坐下。
“闹着玩?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姐姐,怎么就任由外人作贱她?楚云岫嘴巴不干不净,你还要护着她不成?”
外头照进来的日光暖融融的洒在陆湘君半边脸上,显得她越发骄矜,楚云岫一撇嘴:“她是个庶出的姑娘,我说几句也说不得?难不成崇明郡主娇贵到连祖宗礼法都不管的?”
这话一出来,四下里就有年轻的小娘子露出笑来,在座的大都是嫡出的夫人娘子们,谁家里没几个不听话的庶出姊妹?
但本朝嫡庶分明至极,除却皇家,庶出的就跟家里的奴婢差不多,嫡出的主母们愿意给脸面那都是宽容的,若不愿意,当丫鬟使唤也没什么。
因而对陈意拂,大家伙没谁看得起,谁也不愿自降身份去结交这么个庶女,更何况平日在家里还不够嫌弃庶出姊妹的?
但陆湘君却是个例外,平宁长公主势大,驸马别说纳妾,就是通房也一个不见,夫妻两个膝下就陆湘君一个。
如珠如宝的看着,自然不懂,亦或者说不想懂嫡庶有别这四个字。
她倨傲的坐在椅子上,从上而下俯视着四周。
她只是利用陈意浓来跟其他矜贵的小娘子别苗头罢了。
但陈意浓不懂,她欣喜热切,自以为攀上高枝,喜色难耐:“郡主,小女母亲不过是个外室,被说几句也没什么,不值当您如此……”
她怯生生、娇滴滴的,这套作派放在嫡出的夫人娘子眼里,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有人捧着顺着,陆湘君便十分顺心。
“你也可怜,摊上个这么心胸狭窄的妹妹。”
陆湘君这话说的便是往人心窝子里扎,年长的夫人们大都司空见惯,年纪轻的、性子急切的小娘子们却要为陈意浓鸣不平。
只是有长辈在,生生被按住罢了。
“郡主家里头并无姨娘,自然也不懂得嫡出分别,这倒也没什么,只是郡主今日为我庶出的姐姐出头来指责我,改日咱们去圣上面前也说道说道,如何?”
陈意浓半步不退,脸上虽还带着笑,眼里却是冷冷的:“姐姐,母亲虽说身子不爽没法亲自教导你,可平日里姨娘也是带着你的。”
“如今你入了娘亲膝下,等敬过茶也算正儿八经的嫡出子女,如今就这般行事?”
她这话说出来,有慈心的夫人已然皱眉,心硬一些的也觉得不像话:哪有入了管家主母名下的庶出还跟着姨娘的?
陈意拂喉头一哽,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陆湘君倒不觉得有什么:“那又如何?你娘亲连你都教不好,再管着你姐姐岂不是糟蹋人?”
诸位夫人脸色骤然难看起来,陆湘君这话属实过分,嫡母如何管教庶出子女那都无妨,但庶出女儿入了嫡出的膝下还跟着姨娘的。
那就是庶出姨娘不懂规矩欺人太甚,陆湘君不说为嫡出说话,如今还帮着庶出子女说话,简直是打了在场所有夫人娘子脸面。
陈意浓脸上笑意一收:“郡主今日可是真要为了我姐姐闹出一场好戏?”
她是不怕陆湘君的,更何况身侧还有楚云岫,楚家开国元勋,三代往上都是手握重兵的国之栋梁,陈家笔杆子厉害,也是跟着太祖开国的!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陈家的家教就是让你责备主人家么?”
陆湘君那对凤眼微微上扬,透出不屑,她语调慢慢:“更何况本宫只信眼见为实,楚云岫,倘若你今日不给陈家娘子道歉,可莫怪我不讲理。”
她把玩着腕子上那对红玉玛瑙手镯,语气轻轻的,陈家是什么阿猫阿狗,她不放在心上,但楚家这个小蹄子往日里总爱跟她别苗头,她是万不得能放过的。
陈意浓忽而笑了,连本宫这种平日里用不着的称呼都端出来,看来这位崇明郡主铁了心要护着陈意拂了。
“让嫡出给庶出娘子道歉,陆湘君,咱们不若去皇后娘娘面前说个是非黑白,如何?”
楚云岫性子急,此刻气的像要炸膛的火药似的,可到底没动手,只咬着牙不肯低头。
陆湘君轻蔑笑道:“你当真要去我姑母面前跟我说道理不成?”
“倒也无妨,咱们去见见皇后娘娘说说礼,也不碍事的,只不过…郡主既然今日铁了心要落我面子,这春宴我也不必再留。”
陈意浓向前一步站在楚云岫面前,语气和婉,陈意拂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能在这宴会里立着跟这些嫡女一同吃茶看戏属实是因陈意浓愿意领着她,更何况如今自己身边这个郡主几乎得罪在场所有女眷。
双拳不敌四手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而陈意浓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来压她。
“你想走便走罢,只是下回我长公主府宴请宾客,你休想再来!”
陆湘君毫不在乎,陈意浓便缓缓屈膝行礼:“既是如此,我便代云岫向姐姐……”
“此事是个误会!郡主,方才的确是我们几个闹着玩的,还请您不要如此计较!”
陈意浓话说到一半,就被陈意拂匆忙打断,看着陆湘君因此而难看起来的脸色,陈意拂心里发苦。
她倒是不想得罪这位金枝玉叶,可说到底形势比人强。
“你可听见了?方才不过是我们几个在闹着玩罢了。”
陈意浓才起身,楚云岫就抢白了陆湘君一顿,说的陆湘君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好半天也说不出话,只能恼得拂袖而去。
“陈娘子,长公主有请。”
陈意浓看着陆湘君远去的背影刚松了口气,自诩就如此安稳待在女眷堆里必不会与陆舟碰面,谁知她才刚坐下,又有个青衣丫鬟过来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