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越来越多,尤其是远洋船。
最开始只有一艘大船出行,后来逐渐增加到了几十艘,每次来回一趟都能带回来无数的财富。
韩景尧从来都是十取其一,而且出一次海会休息至少一个季度,空闲时间就会带着九公主到处去寻找好玩的好吃的。
一年又一年,皇帝终于开始询问为何他们还没有子嗣的问题。
再一次出海回来,韩景尧被皇帝唤去了御书房。
“女儿之身?”皇帝面色让人看不出喜怒。
“陛下知道了?”韩景尧不见慌乱,“也不是可以瞒着,毕竟从出生就被当做儿子养,性别并不重要。”
“若是当年知道你是女儿身,朕会把你韩家满门流放,如今……”
“如今就别和做晚辈的计较了吧,世子之位我已经让出去了,这些年也做到了陛下吩咐过我的事情,没有让九公主受一点委屈,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而且子嗣嘛,我不在意,我家又没有世子之位可以继承,要不要孩子都可以。若是陛下舍不得我和公主晚年孤苦,等我们两人年纪大了,随便封个王,然后让把小皇孙过继给我们,姓氏跟着公主,还是楚姓,日后王位也是小皇孙的,一点损失都没有。”
皇帝被逗乐了,“你倒是看得开。”
“现在能和公主到处玩,过得很开心,自然没什么看不开的。”
“就没想过恢复女儿身?”
“没有。”韩景尧干脆的摇头,“之前都没想过,如今我都三十岁了,还恢复女儿身做什么?给别人做继母?再说也没有现在来的快活呀,我可不想被拘束在后院巴掌大的地方。”
“陛下,公主会说外邦话了,知道吗?”
“知道!”陛下点点头,“你带着她跑了好几年,娇儿本身就是个聪慧的,会说几句也不奇怪。”
如今国内民生安定,各种番邦粮种的引进,只要不懒,总是能养得活自己的。
“还有一件事。”
皇帝看向“女婿”,“说说看。”
“是关于土地兼并的,这几年土地兼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若是长此以往,陛下就不担心无税可收?”
皇帝如今年纪是真的很大了,脸上的皱纹也不少,他却并没有豢养道士,主要是不相信人可以长生不老,若是能做到,以往多少帝王,不可能一点眉目都没有。
因此年纪越大,皇帝就越是注意养生,饮食上如此,后宫亦是如此。
“你有什么想法?”皇帝对土地兼并之风,心知肚明。
“自然是把土地攥在自己手里,然后租赁给百姓耕种啊,到时候全国的土地尽数掌握在自己手里,每年只需要两成的税收,国库的收入每年都要翻至少一倍。”
她继续道:“闲暇时,我和公主四处走访,很多老百姓都是租赁地主的田产,每年缴纳朝廷的两成税收,还要给地主至少缴纳四成的税收,余下的那点甚至都不够一家人的口嚼。”
“陛下可曾想过,若是长此以往,大地主只会越来越富庶,而国家百万大军的粮饷,难道要指望着那些大地主的资助?”
“就算有些老百姓辛苦开垦出田地,日后也会被一些大地主以各种名目骗走,可若是全国的土地都掌控在朝廷手里,禁止任何人私下里买卖,那时候国家非但不会缺少粮食,百姓的生活也能富足起来,如此会利于国内民生繁衍,人多了,经济就会加速流通,市场才能盘活,国家也会慢慢强盛。”
“朕明白,但是世家大足存世几百上千年,那些耕地怎么能让他们吐出来?”
“买下来啊。”
御书房里,从上午一直到晚上,韩景尧没有出来过,甚至到了深夜,那边也没有动静。
“桂嬷嬷,驸马还没出来吗?”坤宁宫里,楚永宁担忧的问道。
桂嬷嬷笑道:“林公公说,陛下留驸马在御书房议事,这期间三省六部的官员也不断的进出,想来是大事,公主别着急。”
“驸马不会有事吗?”
“不会。”桂嬷嬷宽慰着她,“若是有事,早就有了,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说的也是。”嘴上说着,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桂嬷嬷给她倒了一杯甜奶,“夜深了,喝过甜奶,公主就早些安歇吧,驸马回来,还有奴婢呢。”
“嗯!”心不在焉的喝过甜奶,九公主就回偏殿休息去了。
谁知道早上起来,驸马居然再次赶去了御书房。
接连半个月皆是如此,等九公主再次见到驸马的时候,差点没吓坏了。
“父皇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了?”韩景尧精神还算不错,虽然熬夜不假,但是御书房的饮食非常好,吃得饱和的足。
皇帝别看年纪很大了,熬夜的尽头却不输给年轻人,底下大臣有的都扛不住,皇帝愣是没有喊累。
“父皇之前还说让我留在朝中呢。”
楚永宁道:“驸马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不愿意了,过了年还要带你出海呢。”
已经年近三十的九公主忍不住傻笑,“这些年和驸马到处跑,说真的,留在京城我全身不得劲。”
“玩野了。”韩景尧捏了捏她的小脸,到底是上了年纪,皮肤不如十几岁的小姑娘了,甚至还染上了健康的小麦色,看着仍旧很漂亮。
“咱们俩再玩个二十年,到时候就留在京城吧,咱们俩可以开办一所书院,你可以教学生们读书。”
“我可以吗?”楚永宁自我怀疑。
“怎么不可以,放眼天下,在博学多识这里,你做第二,没人敢争第一,医学你懂的一些吧,药学也懂吧,地理知识很厉害,关键还会好几种番邦语言。你想啊,咱们这两次出海,去了外邦,你和当地人交流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还不厉害吗?”
“驸马说的是,我没问题的。”九公主不免也起了教书育人的心思,“以后咱们老了,海上航路却不能就此搁置,总得培养继承人的。”
“对嘛,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子都要厉害,相信自己,我对你非常有信心。”
“嗯!”
当陛下要对土地兼并问题下手的消息传开后,朝堂引起了巨大的动荡,但是韩景尧已经带着九公主出海去了,仍旧带着小皇孙。
这些年,小皇孙已经长大,再加上一直都跟着韩景尧世界各地的到处走,心思早就野了。
尤其知道做了皇帝就要待在宫里,轻易不能外出,小皇孙看着太孙哥哥,别提多可怜了。
兄弟阋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楚昭如今也长成了一个俏丽的少年郎,在船上颇有种船长的气势,特别的威风。
多年下来,楚昭对海上的经验无比丰富,还说日后会自己组建船队出海。
当听到韩景尧说,日后她在京城养老,船队会交给他,楚昭别提多开心了。
他们在海上也遇到过国外的海盗,但是那种简陋的船只,遇到他们这近几十艘大船,根本就不敢靠近,谁若是不长眼,船上还有火炮,瞄准之后,一个火炮打出去,对方的一艘船直接会炸的粉碎,根本就不带怕的。
面对风浪时的经验也慢慢的积累出来了,别说是那些经验丰富的水手,和常年跟随出海的禁军,就连楚昭这个小孩子都懂得如何躲避风浪。
十年海上生涯下来,他们的损失很小,加起来,牺牲的人数不到十人。
但是这些牺牲的人,回去后韩景尧会给予他们很大一笔抚慰金。
王朝内部,土地的回收并不顺利,但是当朝廷的旨意,传达到天下各州府,老百姓得知皇帝收回土地是为了重新分配,到时候会按照人口分发土地,每年只需要缴纳两成的税收就可以,老百姓纷纷高呼万岁。
架不住地方官吏和地主心中不愿,可在边境六十万大军开拔天下各州,很多人是真的不敢和这群人硬碰硬。
他们自家的护卫打手哪里和边境常年刀锋舔血的精兵悍将抗衡。
在钱和命二选一的情况下,无数人纷纷收下了朝廷的钱,将家中的地契叫了出来。
半年后,各州府开始给老百姓分配土地,按照每户的人口分发,生下孩子会给你人口地,家中有人过世,土地会被收回来。
在满足地方百姓的平均分配后,多余出来的土地可以租赁,但是禁止买卖,且租赁期限也有规定。
因为现在的耕地都是属于皇帝的,皇帝把耕地租赁给了天下百姓,谁敢从他们手里霸占耕地,那就是从皇帝手里抢东西,活的不耐烦了。
国库因此损失了很大一笔支出,但是户部对此并没有焦急。
这些年,海运商队每年都会带回来无数的金银珠宝,这些可都堆积在户部的金库里,太过贵重的玉器珠宝则是入了皇帝的私库。
毕竟这是人家女婿带回来的,你没份儿。
土地兼并结束,随后就在全国各地大肆兴建学堂,让适龄的孩童可以得到读书的机会,束修也比以往便宜了很多,能让更多的穷苦孩子读得起书。
这点陛下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历朝历代始终都被世家掣肘,皇帝早就看不惯了。
一个个的动不动就拉帮结派的和他唱反调,管东管西的恶心死人。
稍微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世家抱团的危害性,作为帝王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次土地兼并之所以折腾了半年之久,就是这群世家在私底下闹腾的,还是皇帝派军队镇压,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连番的折腾下来,皇帝也觉得自己体力大不如从前了。
再想想自己的孙子都即将娶妻,他也不应该长期占着皇帝的位子不撒手,难道真的要等到儿子有了孙子再退位?
想到九公主逍遥快活了这么多年,想到皇后每次提及都羡慕的语气,他何尝不羡慕。
所以,在韩景尧带着九公主,又一次满载而归的时候,皇帝禅位于太子,随后带着皇后也准备跟着出海。
太子:“……”
碧蓝无际的海面上,楚昭挥舞着手臂招呼太上皇夫妇。
“皇爷爷,皇祖母,快点来啊,吱吱来看我们了。”
吱吱是一只海豚,这些年每次他们出海,都能看到一群海豚,吱吱当时还是一只出生没多久的小海豚,被楚昭见到后命了名。
太上皇和太后听到动静,从船舱里出来,然后跟着楚昭做到了小船里。
随后小船被缓缓的放下去,落到海边上,几只小海豚就凑了过来,其中一只更是调皮的拍打着鱼鳍,溅了楚昭一身水。
楚昭笑的畅快,握着小海豚的鱼鳍和它玩耍。
“皇爷爷,这就是吱吱。”
随后吱吱欢快的叫起来。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还真是,和你姑姑多年前学的差不多。”
太上皇有点懵,“真的不咬人?”
“嗯,姑父说了,这种鱼类很聪明,而且性情温和,还很活泼。”
随后,楚昭撩起衣襟,翻身爬到吱吱的身上,此举吓得太上皇和太后大惊失色。
“皇爷爷,皇祖母别怕,吱吱很懂事的,它不会伤害我。”
随后令人看到吱吱托着楚昭在海面上,紧随着小船游动,还在不断的叫唤着,声音似乎流露出亲昵高兴的意识。
“之前船上有水手落于海中,就是被海豚给托出海面的,姑父说这是源于海豚的天性。”
“什么天性?”太上皇好奇的问道。
“海里大部分的鱼类都是鳃呼吸的,但是海豚就是其中一类用肺呼吸的哺乳动物,和人类一样。它们在游泳时会潜入海里,不过会定时的探头出来呼吸,不免就会被憋死。可能就是这种本能,遇到一些漂浮在海面上的人,它们会本能的上前把人推出海面,或许在它们的潜意识里,不浮在海面上换气就会憋死。”
“是嘛,这可真是一种好鱼。”太后感慨道。
“对呀,姑父说这是值得保护的一种鱼类,给它们善意,就是给我们自己积德。”
“对。”太后赞同的点头,“长得也好看。”
玩了一会儿,吱吱把楚昭送回到小船上,然后叫唤着和同伴离开了。
三人也依依不舍的回到船上。
这次的航程有些长,大概单程需要进半年的时间,中途会经过十几个小国家。
他们基本上在每一个小国家都会休息两三日,一方面是补充水资源和食物,另一方面也是给船员放松的机会,可以在当地采购一些小玩意儿,回去后能送给家里的亲眷长辈。
到了一个地方,听到这里人说着不同的语言,楚昭立马就来劲了。
他会给太上皇和太后做导游,帮着两人和当地人进行交流,几乎没有障碍。
看到当地贫困的样子,有的国家甚至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太上皇会可怜的同时,又觉得自豪,他的国家没有这么穷。
当然也看到了几乎是金子宝石打造的风格独特的建筑,太上皇会觉得这太过浪费。
尤其是贫富差距大到让他错愕的程度。
部落酋长穿金戴银,而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不知道他的国家是不是也这样,回去后真的要到处看看了。
他在别人的地盘上都有这种想法,日后别人去到他的地盘上也这样想,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们见过了金发碧眼的美女,见过了衣着暴露的风俗,见过了数不尽的风景,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广袤,又是如此的精彩。
再一次回到京城港口,新帝带着文武百官过来迎接太上皇和太后。
瞧见虽然有些粗糙却精气神很足的太上皇,新帝终于是放下心来。
“景尧,下次什么时候走?”回去的路上,太上皇问道。
“休息两个月再出发,太上皇和太后回去别忘记每天锻炼着身体,这次出去就病了一次。”
“行。”太上皇一口答应下来。
新帝:“……”
怎么,京城放不下你们了?刚回来就惦记着什么时候再走?
也就是从这次开始,韩景尧每次出海,太上皇和太后必然跟着,以至于在皇宫里,很难在看到陛下的影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新帝有多容不下自己亲爹呢。
十年后,太孙继位,皇帝夫妇也加入到了出海的行列中来。
再一个十年,船队直接交到了楚昭手里,而楚昭也成了朝廷新建立的外交部们的外交官。
太上皇和太后早已老态龙钟,却不见多少衰败之相,不出意外,活到百岁也有可能。
与此同时,韩景尧和九公主夫妇出巨资,在京城近郊建立了一所学堂,以九公主的封号命名,为永宁大学。
九公主楚永宁成了永宁大学的第一任山长,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任女山长,驸马韩景尧为副山长。
多年航海生涯,两位太上皇夫妇在宫里已经待不住了,看到大学建成后,风景优美到颠覆想象,两对夫妇干脆搬到了这里来居住。
与此同时,韩景尧被老太上皇赐封为景亲王,楚昭被过继给九公主,成为亲王世子。
一年后,楚昭带领团队归来,韩景尧将王位传给了楚昭,楚昭成了第二代景亲王。
之前还有朝臣觉得不合适,现在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楚昭没有更改姓氏,现在还是亲王,这本就应当应分的,谁让人家胞兄是皇帝呢。
那个亲王的爵位,无非是左手给了右手。
夫妻俩送走了老太上皇,年仅八旬依旧没有退休,每日里照常讲课。
永宁大学这些年毕业的学生,相继都进入了朝堂,有的自己创业,这个国家的发展速度飞快。
在这几十年里,也有周边的小国垂涎其繁荣,妄图采取战争,可惜这东方古国真的太强了,他们甚至可以在很远的位置取敌人首级,基本上还不等靠近,就被打的粉身碎骨。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只能加入了。
“驸马,我要先走一步了。”楚永宁躺在踏上,一张脸早已皱纹密布,老态龙钟。
韩景尧同样如此,她握着对方的手,笑道:“你先走一步,我安顿好学院里的事情,就去陪你。”
“嗯!”楚永宁呼吸微弱,“这辈子嫁给你,我从来没后悔过,若是还有下辈子,我还嫁给你好不好?”
“好。”韩景尧点头。
死后投胎不记得生前事,她也不介意让楚永宁走的没有遗憾。
楚永宁虽为女子,可功绩斐然,比之时间太多男子都要璀璨。
死后,她曾经教导的学生纷纷前来吊唁。
而韩景尧处理完一切事宜后,把自己整理的很多科技都交给了皇族,把书院交给了第二任山长,在第六日与世长辞。
临死前,她叮嘱楚昭,将其与九公主合葬,不放陪葬品。
干干净净的来,孑然一身的走。
楚昭含泪应允。
九公主和驸马的合葬墓就在永宁大学后边的山上。
一座穹窿顶的墓葬,外面有碑文,碑文是夫妻俩一生的事迹。
入葬那日,无数的高官学子都来恭送两位,他们自然也知道,夫妻二人的合葬墓没有任何的陪葬品,这是没有任何质疑的。
两千年后,永宁大学历经二三十次翻修,早已成为当代世界教育的中心,而这两位的墓葬,依旧静静的卧在这里,供后世学子吊唁祭奠。
也因为这里是教书育人之地,历朝历代的名师大儒皆出自这里,即便有过几次动荡,也未波及此处。
更何况是盗墓了。
盗什么?里面除了两具骸骨,连根毛都没有,凭白浪费力气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