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沈英惊出一身冷汗,喃喃的唤了一声,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沈平想着如此聪慧的一个姑娘,差点就成了她的孙媳妇,心头酸酸涨涨。
“当初轰动京城的安南侯府一案,侯府能丢了爵位,保全性命,还不牵扯到蒋家,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这个四小姐的缘故。你想想,只要她能拢得住萧家哥儿的心,二房有她在,底下两个哥儿的前程会差吗!”
沈英惊得又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捂着胸口半天愣是没缓过劲来。
这会是那个素日里懒懒的,手里总捧着本书,从来都是窝在自个院子里,汤药不断的四妹妹吗?
沈平看着孙女,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四妹妹,入了京,不吱声,不吱气的就把蒋家三老爷找到了。蒋家三老爷也是因着她,才攀上了两位王爷,才能与庆王府结亲,短短半年时间,已连升三级,前些日子刚刚去了户部报道。这次她与老太太闹成这样,你公公婆婆诬陷她贪了蒋老太爷的银子,又趁机分了家,二房只分得这一点点的家产,从眼前看,你们大房是得利了,从远处看,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下下之策,下下之策啊!”
沈平连连叹息。
沈英绞着帕子,忧心道:“祖父,据孙女所知,老太太分家头一个是因着三老爷的事,其次也是因为四妹妹的关系。毕竟那位占着嫡长呢,靖王……”
沈平朝她招了招手,待她走过。用手沾了沾茶水,在书桌上写了两个字,很快就抹了去。
沈英吓得心呯呯直跳,声细如蚊道:“祖父,这可如何是好?”
沈平看了她一眼,老神在在道:“上回我就说过,蒋家的兴盛日后全在二房。你们大房只有紧紧依付二房,方才能够保住富贵荣华。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你回头与元青商议一下,把子辰留在京里,让他跟着两个叔叔一道读书。”
沈英捏着帕子。踌躇道:“万一二叔不同意呢?”
沈平冷冷的看过去道:“他不同意,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你走出这个门,烂在肚子里,凭他是谁,也不能说。至于后院那个,你让她去蹦达,四小姐既然能让顾氏提点你,自然心是向着你的。她蹦达的越欢,越惹人厌,到时候帮你出头的人。有的是!”
沈英有些忧心道:“祖父,她要是蹦达就好了,她一味的示弱,老太太又偏宠着,孙女该怎么办?”
沈平冷哼一声:“你放心,这里有书信一封。你带回去给你父亲。元青顺风顺水这么些年,也该知道知道自己依仗的是什么!以后逢年过节。萧家的那一份,不仅要送,更要备得重重的,有什么事,多与你父亲,哥哥商议!回吧!”
沈英含泪给祖父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这才一步三回首的出了院子。
沈英闭目想了一路,回了府,连衣裳都没有换,径直往顾氏跟前去了。
……
晚上,顾氏便把沈氏所求,说与蒋宏生听。
蒋宏生坐在炕上定定的看向顾氏,道:“这个沈氏,到是看得长远。只要玉珍你心里愿意,我应下便是。”
顾氏端起茶盅,递到蒋宏生跟前,轻轻柔柔道:“按理说,大房与咱们分家了,哥哥,嫂嫂当着诸人的面又是那样说瑶儿,这事,我是万万不会应下的。只是沈氏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我倒有些不忍心。她能有这样一番见识,也不容易,我不大好拒了去。更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蒋字,总归是一家人!”
蒋宏生见顾氏说出这样得体的话,不由心下感动。
他这辈子也只一个亲兄弟,虽大哥把银钱看得重了些,又喜女色,手足之情却是割舍不断的。
他接过茶盅,喝了两口,才清了清嗓子道:“这事,请示了老太太再说,老太太要是应下了,咱们就应下,老太太若是舍不得,就作罢吧,毕竟是人家的孩子,不大好管啊!”
顾氏笑道:“二老爷与我想一处去了,我也是这么回大奶奶的!”
蒋宏生顺势握位顾氏的手,柔声道:“若老太太舍得,可就辛苦了你了!”
顾氏微笑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添几个丫鬟,小厮就行了,正好昊哥儿也有个伴!我看老太太这两天病情略有好转,脸色也好看了,定是想开了不少。”
蒋宏生听出这话里的深意,想着老太太前几日的不吃不喝,只觉嘴里发苦。
前些日子,他与大哥才知道祖父当年留下的遗嘱,惊骇之后兄弟俩个坐在书房哀声叹气了一个晚上。
父母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就像麻花一样,缠得紧紧实实,做儿子的又如何能解得开?
蒋宏生叹道:“我暗下交待过钱嬷嬷和大哥了,回了南边多劝慰着些。母亲这辈子,也苦!”
顾氏心下冷笑两声,没有说话。
……
动身前一天晚上,老太太把周府三房夫妻叫到了跟前,大房三万两银票,二房,三房各一万两银票递到各人手上。
老太太目光阴郁的看着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三个弟弟,一字一句道:“省……着……用。”
三房夫妻哪里料到老太太临了还照拂着三个兄弟,握着银票的手不由的都紧了紧。
心道以老太太的身子,这次回南边怕是再不会回京,日后再想从蒋家借银子,难了。老太太这样做,也是一次性了断的意思,当下便毫不客气的揣进怀里,虚问了几句,就退了出来。
老太太见此情形,想着自己的委屈,不由的悲上心来,浑身气的发颤。
蒋家兄弟俩见此情形,脸顿时沉了下来,心里对三位舅舅很是埋怨,以后走动越发的少了起来。
老太太把两个儿子打发走后,又让钱嬷嬷偷偷把二儿子叫到了跟前。
钱嬷嬷见二老爷,略一迟疑,笑道:“前几日大奶奶求到老太太跟前,想让辰哥儿跟着二老爷在京城读书,老太太想着是好事,遂应了她。”
蒋宏生知道老母亲此时把他单独叫来必是为了此事,抿了口茶汤笑道:“儿子一定严加管教!”
老太太点了点头,静默半晌,慢慢开口道道:“那人……如今厉害,我儿……谨慎,万……不可给人……拿了错处……累了蒋家!”
蒋宏生见老太太连说话都艰难,偏心里还惦记着他这个儿子,红着眼眶恭敬道:“母亲放心!儿子谨记!”
老太太淡淡道:“四丫头……怎样?”
蒋宏生垂了垂眼睑,神色一凛道:“老太太,瑶儿她旧伤复发,被四姑爷安置在别院休养。”
老太太脸色微微一变,瞧了瞧垂手立在一边的钱嬷嬷。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老太太沉吟道:“你这……女儿……”
蒋宏生神色大变,打断道:“老太太,瑶儿不是故意要顶撞您……她也是为了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
老太太摆了摆手,冷笑道:“她心里……恨我……我心里……容……不……下……她。”
蒋宏生心下一惊,忙跪倒在地,哀叫了一声:“老太太!”
老太太疲倦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吁出口浊气,许久才道:“冤孽……眼……不……见……为净罢!”
蒋宏生心中酸涩难言,没有做声,屋子里一片静默。
钱嬷嬷打量母子俩神色,开解道:“老太太的身子才见好些,刚能说几个字,有些个烦心的事却是该眼不见为净,仔细保养着才是,该放手时,便放手罢!”
钱嬷嬷服侍了老太太几十年,这话,也就她敢对着老太太说,换了旁人,谁也没这个胆量。
老太太听了这话,眼睛骤然睁开,紧紧的盯着钱嬷嬷看了半晌,终是把目光移到了蒋宏生的身上,叹道:“回吧!”
蒋宏生朝钱嬷嬷递了个感激的眼神,这才退出了房。
钱嬷嬷见二老爷离去,才握着老太太的手,忧心道:“奴婢知道您恨四小姐,只是老太太心里也该明白着,这回的病,明面上是二太太求的萧太医,但若不是四小姐出手,萧太医哪里肯为小姐医治?老太太啊,万事需宽心才是啊!”
老太太一时竟怔怔的,半晌,才把头偏向了里间。
……
第二日一早,蒋家倾巢而出为老太太送行,周府,沈府,冯府均有人来送行。
蒋宏生亲自抱母亲上车、下车,又亲抱了母亲上船安置。二房诸人个个脸有悲色,一一与老太太拜别。
老太太脸上却是平静如常,眼睛一一从二房众人身上划过,目光最后落在蒋元晨的身上,缓缓道:“用心……苦读……祖母盼你……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你侄子……带好他!”
蒋元晨看着依偎在大嫂怀里的侄子,恭身应下。
蒋元航见老太太的目光直接越过了他,落在三弟的身上,不由的面色滚烫,赶紧低下了头。
吴氏跟在蒋元航身后,一脸的尴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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