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苔在蒋欣瑶面前默默流泪。
轻絮看不下去了,冷笑一声道:“碧姨娘,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大奶奶说了,只要你安守本份,就不会没有活路。再者说,大奶奶是出了门子的人,二爷屋里的事,大奶奶怎么好插手?还是好自为之吧!你们两个,还不快来把碧姨娘扶回屋里,今日老太太大喜之日,宾客云集,若看见有个姨娘在园子里哭,你们两个谁也逃不过去!”
欣瑶赞许的看了轻絮一眼,这丫鬟身上颇有几分冬梅的影子,行事说话极有分寸,更为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心思沉稳。以往有微云,淡月两个压着,显现不出来,日后倒是可以重用的。
两个小丫鬟唯唯诺诺的一左一右扶着碧姨娘赶紧离去,却无人注意到碧苔转过脸后眼中露出的寒光!
欣瑶这才掸了掸衣衫,往心湖边去。
梧桐跟在身后,忿忿道:“大奶奶,奴婢看那碧姨娘一身行头,比着当家奶奶也差不了多少。还跑到大奶奶跟前来哭诉,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轻絮瞪了她一眼,道:“傻丫头,这才是二奶奶的厉害之处。你忘了前头那个了?”
欣瑶摇着绢扇不说话。
心道二嫂嫂的厉害之处可不在对付姨娘这上头。短短两个月就把周姨娘的一半嫁妆纳入囊中;又有一双儿女傍身,开心了拿出点私房银子给二哥哥开铺子,哄他欢心。银子、男人牢牢的握在手里,这才是她的厉害之处。
一个没有娘家,没有银子的姨娘,就算生下孩子,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以二哥哥喜新厌旧的天性,一个月能把目光落一两次在碧若身上,就算是长情的了。
再者说先头有个菊怜,二嫂嫂又怎么会蠢到故伎重演。硬把把柄送到老太太手上?碧苔的命运,就看她看不看得清自个的处境,会不会做人了!
哎!古往今来,姨娘这个圈子。哪里是那么好混的?蒋家女人的手段都算是温和的。
红楼梦中的美得离世脱俗的香菱,尤二姐,哪个不是惨死在正房手里?谁能救,谁敢救。真当做了姨娘就是进了天堂啊,就能守得云开处,明月升上来啊,别开玩笑了。那花柳繁花地,温柔富贵乡,也是看对谁的。
此时心湖前的亭子里只剩下一群太太,小媳妇们津津有味的听戏。年轻的姑娘,小姐,年少的哥儿,姐儿都已三两成群的往园子里赏景去了。
……
欣瑶很自觉得把自个归入小媳妇的行列,老老实实的坐在荫凉处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听戏。
刚听出些味道来,却见昊哥儿被奶娘带了过来,姐弟俩相视一笑,一阵耳语,就背着人偷偷摸摸去了听风轩。
欣瑶仔细询问了昊哥儿这些日子的学业,校考了一番,才满意的捏着他胖胖的小脸蛋。左亲一口,右亲一口,夸个不停。
昊哥儿朝奶娘刘氏挥了挥手,刘氏转身进了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桃子,送到欣瑶面前。
昊哥儿欢喜道:“姐姐。你吃!”
刘氏笑道:“四小姐,这是四爷留给你的,大老爷从南边带了一框水蜜桃,统共就二十来个,分到三爷。四爷手上各两个,这两个是两位少爷省给四小姐的,说是让四小姐尝尝鲜。”
蒋欣瑶看两个粉粉嫩嫩的桃子,笑叹道:“算他们有良心,没白对他们好一场。”
昊哥儿一本正经道:“姐姐一有好东西就想着我和哥哥,眼巴巴的着人送来,这两个水蜜桃不值当。等以后我与哥哥有本事了,姐姐想吃什么,弟弟都给姐姐淘来。”
蒋欣瑶喜得跟什么似的,笑道:“哟哟哟,昊哥儿的嘴可是吃了这水蜜桃,才甜成这样。”
昊哥儿小嘴一撇,头一歪,羞红了脸。
欣瑶哄了半日,命刘氏把桃子洗净了剥皮,切成小块端上来,都说桃饱人,杏伤人,姐弟俩个吃完两个桃子,撑得躺在竹塌上直叫唤。
……
傍晚戏落了幕,宾客散去,夫妻两个坐着马车一路嘀嘀咕咕回到萧府,给老太爷请了安,与他细细说了些蒋府宴席的趣事,才起身告退。
萧寒在女人耳边交待了几句,带着两个小厮去了府外。
欣瑶进了房,只觉身上黏黏的,直接去了净房,沐浴过后,唤来丫鬟捶腿,没几下便歪在塌上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黑,看了看时辰,已是亥时三刻。上夜的微云,淡月听到里头的声响,一个点了灯进来侍候,另一个则去了厨房。
一刻钟后,淡月端了食盒进来,把小菜,清粥一一放在小几上。欣瑶这才觉得有些饿,稍稍用了些,漱了嘴,在院子里散了两圈步,就靠在床头,拿了本医书翻看着,只几行字,就又睡沉了!
两个丫鬟轻手轻脚的放了帐帘,熄了灯把门掩起来。这一夜,萧寒没有回府。
……
第二日欣瑶刚起身,就有门房来回话说,沈府有人求见大奶奶。
欣瑶坐在妆台前细细的瞧了瞧铜镜里的女子,朝着后头的人道:“今日多插一支簪子。”
微云心中称奇,手上却从梳妆匣里挑出一支攒珠累丝金凤簪,笑道:“大奶奶看这支如何?”
欣瑶见这支凤簪的凤尾处有一朵盛开的莲花,点头笑道:“就戴这只。轻絮,让人端些早膳去偏厅,这么早就上门,早膳一定是没有用过的。打发人给老太爷说一声,有客上门,晚些再去请安。”
轻絮应了一声,把手上的面盆交给梧桐,转身掀了帘子走出去。未料到李妈妈正火急火燎的掀了帘子往屋里走,两人差点碰了个正着。
欣瑶转过身,道:“出了什么事,把妈妈急成这样?”
李妈妈哎哟一声,凑近了在欣瑶耳边轻语几句。
蒋欣瑶弯了弯嘴角,笑道:“他倒是消息灵通。妈妈,你让他把心放稳当了到书院好好读书,我保证他的好兄弟出不了事的。”
李妈妈脸色一喜,应了一声,打了帘子往外走!
收拾妥当后,欣瑶才扶着微云的手,去了偏厅,刚进院子,却见大嫂嫂沈氏一脸急色的迎了上来。
“嫂嫂怎么一大早来了?”
沈英一脸苦笑的指了指里头那位,道:“四妹妹,四妹夫可在家?”
欣瑶道:“昨儿个傍晚出了府,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刚打发人去找了!”
沈英跺了跺脚,把欣瑶拉到一边,一阵耳语,末了才道:“大伯母听说阿力被兵马司拿住了,急得要命,这不,天刚亮,就到府里找了我。四妹妹,你看?”
欣瑶点了点头,朝后头的微云道:“快派人给大爷送个信,让他有空回府一趟!让人备车,呆会我要往杜府去。”
沈英见微云小跑着不见了人影,才舒了一口气。妯娌两个进了偏厅,荀氏早已等得心急火燎,见人来,寒喧几句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了半天。
欣瑶心中虽明了是怎么一回事,却不得不软语安慰了一番。
正说话间,萧寒风尘仆仆的走进来,他见偏厅坐着的两个妇人,目光一紧,上前行礼。
荀氏见他脸满胡渣,脸有疲色,一口气把刚递上来的温茶喝了个精干,想着自个的儿子身处牢狱,指不定憔悴成什么样,刚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
欣瑶朝男人瞪了瞪眼,萧寒这才轻咳一声道:“伯母,先别哭,听我把事情说完。昨儿沈力在蒋府多喝了几杯酒,就跟着几个友人去了怡红院。怡红院有个新来的女伎叫可儿,长得标致不说,琴棋书画皆通,沈力便让她来陪酒。
这个可儿原是迟青瑜的相好,迟青瑜一个月花两千两银子包下的她,按理说她是不需要出来陪酒的。也是巧了,昨儿个迟青瑜有事没来,这可儿见有银子赚,又是几个年轻富家公子,便没有推却。
哪里知道那迟青瑜临了又来了,进门正巧看到巧儿被沈力搂在怀里,他仗着人多,当下就先动起了手。两拨子人马大动干戈,把那怡红院砸了个稀烂。正好兵马司的人巡检,就把人都抓了进去。”
荀氏忿忿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下作的娼妇,活该被被千人骑,万人睡,眼睛里除了那几两银子,还能看见什么?”
沈氏脸一红,忙抢了话道:“妹夫,那迟青瑜伤得如何?”
萧寒抚了抚额,为难道:“整日里花天酒地的少爷公子,身子有几个是经得起打的?两条胳膊全折了,嘴里三颗牙打飞了,脸肿得像猪头,其它的都是皮外伤也就不必再说。力哥儿这回出手,是忒重了些。”
欣瑶心里憋着笑道:“大爷,这事赔些银子能不能……”
萧寒看了看欣瑶脸色,摇头道:“迟青瑜是靖王妃的胞弟,迟家最受宠的么子,那迟禄岂有善罢甘休之理?听说此时已往宫中去了。”
迟家是先太后嫡母的娘家,与先太后占着表亲的情份,靠着巴结先太后,苏家一步步起家。靖王这门亲事,也是先太后下的旨意。这会子迟家人往宫中去了……
荀氏顿时心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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