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瑶强撑着令自己冷静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无影瞧。
“此人今年四十有八,据说原是永寿宫里的一名宫女,后因永寿宫的主子被禁冷宫,这些宫女们受连累,年龄小的被分派到各个宫中,年龄大的,直接被放出皇宫。白嬷嬷就这样到了庆王妃跟前服侍,一呆就呆了二十二年。因徐尚书无父母长辈,庆王妃怕徐夫人行事有所不妥,特点了白嬷嬷跟着徐夫人陪嫁到徐府!”
欣瑶若有所思道:“‘据说’,为何如此不肯定?”
无影直了直身子,道:“回大奶奶,宫里有些年岁的宫女有的听说过此人,有的从未听过,故真假暂时未得考证。”
不等欣瑶开口,杜天翔随口便道:“怎么到哪,都有庆王府的影子?烦人不烦人!”
蒋欣瑶心下一动,眼睛眨了两下,忙道:“后来如何?”
“到了徐府后,白嬷嬷渐渐得了徐夫人的欢心,常随侍左右,连徐夫人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都得往后靠。那日午后,正是白嬷嬷陪着徐夫人去了徐尚书的书房。也正是那日深夜,徐夫人歇下了仍把白嬷嬷唤到跟前说话。次日给徐尚书送的衣物,也是白嬷嬷一手操办的!”
蒋欣瑶略思片刻道:“白嬷嬷被害前两日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回大奶奶,并无异常举动,一直陪在徐夫人左右,不过这个嬷嬷私底下拿钱朝兵马寺的兄弟打听了两回平王中毒的消息。”
杜天翔冷笑两声道:“莫不是她的主子害怕了,才着人打听平王的消息。那燕红玉现如何?”
无影道:“受了惊吓,哭闹不停,昨晚被哄骗着吃了安神汤,总算是睡下来,只是今日……”
欣瑶当机立断道:“通知步三,把人送到萧府来,瞒是瞒不住的。正好,我也想见见!”
无影正欲抱拳而出。
“等等,入夜后,通知禁卫军,御林军两位统领来见我!”
无影心神一凛,应声而出。
杜天翔不解道:“把这姑奶奶弄来做什么?还嫌不够乱,要让十六知道了……”
欣瑶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总不能……毕竟他们是夫妻,又怀着身孕。
杜天翔忿忿道:“若不是她心血来潮送什么吃食,哪里会有阿远这事?要我说,她就是罪魁祸首。”
欣瑶恍若未闻,只淡淡道:“也是可怜之人!”
“不想让她来,是怕她的身子受不住。快临产的人,大悲大喜都要不得。”
杜天翔撇过脸,脸上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担忧,嘴里嘟嚷了一句。
蒋欣瑶沉浸在思虑中,并未听到杜天翔的话。
“天翔,我进京的晚,宫里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多,你可知这永寿宫的主子是谁?
杜天翔闻言剑眉紧蹙,略思片刻,才道:“二十几年前的事情,我还在我娘肚子里快活呢,也是听祖父偶尔说起过。这永寿宫原住着的是天顺帝的宠妃玉贵妃。”
“玉贵妃?”
蒋欣瑶喃喃自语。
“正是她。当年徐家一败涂地,也是受了玉贵妃一事的牵连。”
欣瑶眉梢轻拧道:“你可知那玉贵妃是如何死的?”
杜天翔摇摇头叹道:“皇宫辛秘,我又如何能知?有说幽禁冷宫,郁郁而死;有说被苏太后毒杀;也有说的自谥而亡,林林总总,谁又能分得出真假?”
“难道就没有一个知情的吗?”
杜天翔闭了闭眼睛,疲倦的抚了抚酸疼的颈脖,又道:“当年玉贵妃一案,所涉颇深,我估猜,知道的人早就被灭了口,见了阎王。”
欣瑶奇道:“那玉贵妃不是还有一子一女吗,难道也都死了?”
杜天翔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凭苏太后的手段,哪容他们活着/表嫂,打听这些做什么,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欣瑶愁眉紧拧几分道:“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事着实是巧。徐家因永寿宫那位受了牵连,偏如今那永寿宫的宫女到了徐家当教养嬷嬷。”
杜天翔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巧的?宫里出来的人,既懂规矩又有眼色,都是极厉害的人。公侯人家哪个不抢着要。”
欣瑶挑了挑秀眉,不可置否,却又疑道:“庆王府里这么多教养嬷嬷,为什么偏偏指了白嬷嬷。难不成庆王府就一个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
杜天翔翻了翻眼睛,正想回一句,又听欣瑶道:“为什么早不给,晚不给,偏要燕红玉嫁到徐府了才把人点过去。难道是这白嬷嬷有什么过人之处?”
……
“再说,一个内宅嬷嬷,既无仇人,也无冤家,谁要杀她?”
……
“都说杀人灭口,难不成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或者知道的太多?”
……
一连串的连环问杜天翔哪里答得上来,他痛苦的抱住了头。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蒋欣瑶一脸凝重,陷入了沉思。
……
新帝登基半年后的九月初三,这一日京中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韩王,苏太后逝,其次便是程大纠集邻国犬戎谋反。
鼻子灵的贵族,世家闻到腥风血雨的味道,纷纷派人上街打探消息。
这日早朝,新帝一身素衣坐在朝堂上,看着下首吵成一团的文武百官,素来温和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凌厉的表情。
内阁张华颤悠悠的走出来,目露悲色道:“韩王,太后先后逝,京中流言四起,称皇上性情残暴,弑兄弑母,天理难容,皇上总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
福王阴郁的目光滴溜溜的在张华身上打了个转,诡笑一声道:“皇上,张大人所言极是,臣弟也听闻韩王并非病逝,而是被人谋害至命,请皇上为臣弟解惑。”
朝堂上说话最有份量的两个人突然向新帝发难,百官屏气凝神,静观事态变化。
新帝嘴角泛起一抹冷意,突然抬了抬手,指着兵部尚书施杰。
施杰上前一步,红着眼眶道:“皇上,中军副将军程大纠集邻国犬戎,起兵谋反。斩杀中军将士六十八人,臣幼子也在其中。中军十五万人马,与犬戎五万人马,分两路,进军我南燕国。皇上,南燕国危矣!”
文武百官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新帝大喝一声:“传萧寒!”
李宗贵忙尖声叫道:“传兵马寺萧指挥使觐见!”
萧寒一身戎装,面色冷俊,大步流星而入,直直跪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呈上,沉声道:“皇上,这是兵马寺截获的韩王与外界的书信。”
李宗贵接过书信,转身交给新帝。
新帝摇手,指了指殿前两人。
李宗贵小跑着下了台阶,把信交到福王手上。
福王犹豫的看了看新帝,展信一瞧,脸色大变,牙咬得咯咯作响,半晌,才把信递给了张华。
不过须臾,一向波澜不惊的老大人也变了脸色,连连后退几步,手上的信纸突然飘落,当即呆愣不动。
满朝官员死死的盯着那着飘落在地的信纸,心中暗中踹测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施尚书不解道:“敢问老大人,信上有何不妥之处?”
张华慢慢的转过脸,盯着施尚书瞧了半晌,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新帝冷笑一声:“萧指挥使,你替朕为众大臣解解惑吧!”
萧寒闻言轻咳一声,起身正色道:“回皇上,此信为韩王手迹,信是写给犬戎君主的。”
犬戎君主?
通敌叛国?
短短一言把众臣惊得瞠目结舌,只还未缓过神来,新帝又摆了摆手,李宗贵又尖声道:“宣李福觐见!”
只见那李福一身孝服,双手捧着一锦盒入得殿来,跪地后把锦盒高高举过头顶道:“皇上,锦盒中有先帝的遗笔!”
新帝冷冷的看了福王一眼,道:“就请福王读一读先帝的遗诏吧!”
福王缓缓打开遗诏,只觉得寒气逼人。
“韩王逆,杀!”
短短四字,令跪着的众臣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新帝缓缓而立,落在众臣身上的目光似刀锋一般冰冷。
“先帝之殇,始于韩王,始于苏家。先帝仁慈,虽痛心疾首,仍叮嘱朕顾念手足之情,同根之情,善待之。
然,韩王通敌叛国,联合中军程大,纠集五万犬戎兵马势如破竹,直逼京城,我南燕国千军万马,妇孺儿童均惨死在敌人的铁骑之下。”
朕若仍顾念手足,顾念同根善待之,朕如何向天下的百姓交待?如何向惨死的边关将士交待!
韩王确为我所杀,然,朕不悔!至于太后,则是听闻韩王一事,了无生机,自愿赴死,且有亲笔遗书留下。”
语调沉重而悲凉,脸上似悲又似怒,低沉的声音重新响起。
“欲盖弥张非朕所为,平王在两日前被人毒杀,至今昏迷未醒。城外剑戟林立,兵马如山,南燕国危在旦昔,待朕浴血拔剑,亲退强敌,自会请罪于先帝墓前!”
“皇上……皇上御驾亲征,万万不可啊!”张华神色凛,高声疾呼。
百官连声道:“皇上,万万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