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琼这病说厉害倒也不厉害,说不厉害却也有几分难治。长期的情志不遂,肝郁化火导致体内肾阴虚证,并非几贴药便能了事。
老太爷龙飞凤舞的写了药方,交于年轻的妇人手里,一语双关道:“药到病去七分,剩下的三分,只在各人心境!”
蒋欣琼拿着药方,思量了一路,心头渐渐豁然开朗!
……
话说这冯思远入了太仆寺,如他这般精明的人,短短几日便琢磨出些风向来。他把自己关进书房,暗暗思量这些年在南边的行径及蒋家众多事宜,越思量心下越惊。
心道做人,果真不能太得意忘形,丢了官位事小,连累一家老小事大。冯思远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妻妾一碗水端平,该有的规矩一样都不能少。
蒋欣琼仔细的看了男人两日,心下大定,安安稳稳的吃起药盏,调养起身子来。
黄姨娘回了京,老老实实的养了几日病,见自家男人无论她用什么手段,始终不冷不淡的对着她,不由的把主意打到了宫中的黄婕妤身上。
只这宫中规矩甚严,自家妹子虽得了皇宠,却只是个婕妤,位份低下,没有皇帝亲允,不得私见亲属。
黄姨娘苦思冥想几日,终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按下心思,徐徐图之。
哪知宫中的黄婕妤得知自家姐姐进京。想方设法的也想见上一面。
这日晚间,黄婕妤掏银子让御膳房熬了一锅清粥,做了几样南边的点心。很是打扮了一番,码准了点去了皇帝的御书房。
……
燕淙元批完最后一本奏章,俊眉轻抬冷冷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快戌时三刻了,皇上该歇着了!”
燕淙元懒懒的升了个懒腰,突然道:“朕记得去年中秋萧府送来了两盒月饼,味道甚好。今年怎么也没见那府里给朕送来?”
李宗贵忙上前笑道:“皇上您想,去年中秋咱们还在靖王府。萧府年年给咱们府里送中秋节礼,无人敢说个不字。如今皇上贵为天子,萧府若再巴巴的送来,只怕文武百官又有话说。”
燕淙元眸色一暗。眉毛挑了起来。
李宗贵忙道:“皇上若真想吃,奴才明日就往那府里去一趟,给皇上讨些来吃!”
这一个讨字,让燕淙元想着当日受伤在萧府养伤时,为了那几道爱吃的菜,与蒋欣瑶斗智斗勇的情形,不由的失笑一声:“罢了,你去讨,只怕那府里又有话说。回头等朕闲了,自个上门讨去。”
李宗贵打量皇帝脸色,笑道:“皇上可千万别拉下平王爷。平王爷若知道皇上您不叫上他,只怕心里存了埋怨!”
燕浣元摆摆手道:“把他叫上,只怕又是一桌,且不说天翔那狗鼻子闻着味就去,另一个想必也少不了。都是些恶狼,回头就该那府的人心里存了埋怨!”
李宗贵心道。这普天下敢埋怨皇上您的,也就是那一位小祖宗。旁人别说是埋怨,就是求菩萨,拜祖宗,也是求不来的好事。
“黄婕妤到!”外头守门的小太监扯着尖尖的嗓音喊道。
李宗贵见皇帝无甚反应,打着秋千,便麻利的去了外间,片刻复又进来道:“皇上,黄婕妤亲自给皇上弄了点清粥小菜,正在外头候着!”
燕淙元正觉得肚子有些饿,闻言道:“让她进来吧!”
……
黄婕妤入得书房,亲自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几上,眼波流转,盈盈一笑道:“皇上心系朝政,日里万机,也该仔细着身子。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只能弄些个家常吃食,聊表心意!”
燕浣元见那粥熬得绸薄正正好,淡淡的飘着米香,脸上有几分喜色:“你倒是有心了!”
黄雁暗下打量皇帝神色,不由的心下暗喜,慢慢夹了一筷子点心,送到碗中,娇柔道:“这几方点心都是我们南边的口味,皇上若不嫌弃,将就用两口,喜欢的,臣妾回头做了再送来!”
李宗贵知道黄婕妤这些日子正得皇宠,遂笑道:“皇上刚刚正说着那月饼,婕妤这会子就送了这些点心来,还是婕妤最知皇上的心意啊!”
黄婕妤顺着李宗贵的话道:“原来皇上爱吃月饼,在我们南边,八月十五月圆前几日,大姑娘,小媳妇都会亲自动手,做上几抽屉,送到亲朋好友家,才算是过了节。”
燕淙元闻言目光微微一闪,笑道:“我倒忘了,你原也是苏州府的!”
“难为皇上还记着!”黄婕妤心头一甜,红晕泛上双颊,渐渐晕染开来,颊边几点流朱轻动,越发显得明媚动人。
燕淙元含笑的抚上了黄婕妤的脸,轻轻叹道:“也只江南的水土,才能养育这般眉目如画,心灵手巧的女子。”
黄婕妤头一回听皇帝温声柔语的夸他,心中大喜,只脸上端着含羞的浅笑,眉间笼着一层薄愁道:“有道是‘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只可惜臣妾入京这些年,再也没有回过南边。”
燕淙元轻拥女子入怀,朗声一笑道:“好一个春竹叶,醉芙蓉!朕竟不知道,朕的枕边人,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就冲你今日这清粥,这一句江南词,朕就该赏你些什么?”
黄婕妤嗔笑着道:“臣妾哪敢讨皇上的赏,臣妾只想求皇上念着臣妾一片思乡之情,允臣妾与家中姐妹见上一面,便是臣妾天大的福份了。”
李宗贵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脚下的方寸之地,心道这个黄婕妤,果然是个聪明的。
燕淙元哑然失笑,忍不住捏了捏黄婕妤微圆的脸,道:“雁儿的姐妹远在南边,如何得见?莫非是想让朕御笔一挥,宣她们进京?”
“倒也不必兴师动众,前些日,臣妾正好有一姐姐随夫入京,皇上若真心疼爱雁儿,可否让臣妾与阿姐见上一见?”黄雁红唇微翘,气吐如兰,在皇帝耳边撒着娇。
“噢,是京城的哪一家?”燕淙元兴致颇高,随口问了句。
“京城的冯家。姐夫他几日前刚刚升任太仆寺寺丞。”
“太仆寺寺丞?叫什么名?”燕淙元有些记不大得。
黄雁轻轻一笑,把玉碗端到皇帝跟前,嘟哝道:“姐夫姓冯,名思远,原是太仓县知县。皇上事多,如何能记得这些?”
“冯思远?”燕淙元觉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偏又记不得从哪儿听说过。不由的把目光看向李宗贵。
李宗贵察觉到,忙轻声提醒道:“皇上忘了,蒋家大房嫡出的大小姐正是嫁到了冯家,说起来,与那府里还沾着些亲呢。”
燕淙元哈哈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咦,不对啊,这么说来,你姐姐不过是冯思远的一个妾室?”
妾室二字一出,黄婕妤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下三分尴尬七分苦涩。堂堂皇帝的女人,娘家的姐姐居然给人做妾,这事要是被宫里那几位娘娘知道了,岂不是生生让人看了笑话去。
她假意悠悠的叹了口气道:“皇上有所不知,姐姐与冯大人两情相悦,情深意重,奈何冯大人已有婚约,不得已,才纳姐姐为妾的。”
燕淙元怀抱女子的手轻轻一顿,眸色渐深,轻笑道:“不得已?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何来的不得已?”
黄婕妤嘴角轻笑道:“皇上,姐姐出身势微,比不得蒋家高门,又有个极会钻营的妹妹在背后帮衬着,自然得屈居人后。”
李宗贵心里骤然发凉,目光幽幽的朝黄婕妤看去,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
燕淙元眼中寒光闪过,只脸上笑意未减分毫:“极会钻营的妹妹,雁儿说的是哪一个?”
黄婕妤不明就里,顺嘴便道:“还会有哪一个?自然是嫁到萧府的蒋家四小姐。臣妾听说,这个四小姐极为善妒,容不下人,不仅不让萧家大爷纳妾,还把那怀了萧大爷身孕的通房都赶出了府,真真是……”
黄婕妤及时的收了口,眼角偷偷打量皇帝的神色。
“容不下人?”燕淙元敛了笑容,低低重复道:“倒是个善妒的。”
黄婕妤见皇帝这般反应,心下安稳,遂又道:“皇上,您是不知道,这蒋家,不仅四小姐容不下人,便是那大小姐,也是个极厉害的。我姐姐在其眼皮子底下,日子过得也难!所以臣妾才想着,若得皇上垂怜,有朝一日,也能见见我那可怜的亲姐姐!”
燕淙元偏过脸,看了看垂头不语的李宗贵,眼中已有了几分森然。
“这极会钻营,又如何说?”
李宗贵察觉到皇上变了语调,背后的冷汗涔涔直下,头垂得更低了,心道要坏事。
黄婕妤未料到皇帝有此一问,随口笑道:“臣妾听说,自打她嫁到萧府后,逢年过节总有礼往各个府去,咱们的靖王府,平王爷的平王府这两处,礼最重,可见是个会钻营的。”
燕淙元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眼神再无半分热度,含着淡淡的讥讽,猛的推开怀中的女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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