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琼对郑润泽这样的人很敬佩,对郑润泽的朋友, 自然也很好奇。
郑润泽并不知道他的想法, 这时候道:“我那朋友叫高盛希, 他是东北人,来这边游学的。”
“……”穆琼:“高盛希?”
穆琼最近整天琢磨《特务》这本书, 高盛希这个名字, 自然也是时常想起的。
不过他虽然看过很多文献书籍资料之类,知道高盛希这个人, 但具体这人从哪年开始活动,他却是不知道的。
没想到这人现在已经开始活动了, 更没想到, 这人竟然已经接近了郑润泽。
“你知道他?”郑润泽问。
穆琼道:“‘盛极必衰’的盛, ‘邀功希宠’的希?”
“是的。”郑润泽道, 同时也有点纳闷, 盛极必衰邀功希宠什么的……穆琼似乎不喜欢高盛希?
穆琼又问:“他现在住在哪里?”
郑润泽也不是笨的,这会儿自然看出穆琼的态度有问题了:“怎么了?”
穆琼对郑润泽是信任的,又担心郑润泽被骗了, 当下道:“霍二少查到, 日本的特务组织里有个人叫这个名字。”
郑润泽当即一惊,随即又想起那部名为《特务》的小说来:“天幸先生的小说……”
“天幸先生的小说,是有原型的。”穆琼道。他给主角起名为常胜西,是因为知道高盛希这个人,但后来,他也想过要不要不用“常胜西”这个名字。
毕竟若是用了这名字, 高盛希有很大的可能会改名字,这么一来,以后就不好抓人了。
但仔细一想,他又觉得没有关系。
日本间谍可不止高盛希一个,没了一个高盛希,还可以有赵盛希李盛希,便是那些非常着名的事件……不能炸铁路嫁祸给中国人,他们可以炸大使馆;不能找失踪的士兵,他们可以找失踪的商人,没什么区别。
他只是一个文人,干涉不了太大的事情,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将之写出来,提醒一下别人。
“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郑润泽皱眉:“怪不得高盛希之前很积极地要参加这次宴会,今天又突然找机会不来,他应该也看了《特务》了!”
在现代,文人就是文人,一般是不搞政治之类的东西的,但在这个时代,要当个纯粹的文人很难,大多数文人,都是不单单搞学问的。
毕竟国家太缺人才了。
而且自己的国家这么个样子……有几个人能置身事外?
至少郑润泽就不行。
郑润泽对特务是深恶痛绝的,当即将高盛希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穆琼。
穆琼越听,越觉得这个高盛希,就是自己记忆里的高盛希,当即道:“郑兄,这高盛希的事情,你以后就当不知道,今日我们两个说过的话,你也当没说过,免得被他盯上。”
郑润泽感激地点头,他虽然气愤,却也是注意自身安危的,自然也就担心今日的事情若是泄『露』出去,高盛希那边会找他的麻烦。
现在穆琼让他当做不知道,那他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两人聊完,傅蕴安来了。
傅蕴安的身份没有曝光之前,就是上海非常受人欢迎的人,他的身份曝光之后,大家对他就更热情了。
不过他整日待在医院里,鲜少出门,近来还不接诊了,以至于大家都接触不到他,现在在宴会上看到,少不得有很多人上去攀谈。
傅蕴安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着很温和,跟穆琼最初认识他时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大概是他这样子让人觉得他很好说话,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蕴安,我有事找你。”穆琼道。
这样的场面,傅蕴安是应付的过来的,但穆琼知道他不喜欢。
穆琼直接带着傅蕴安上了楼。
这边在办宴会,但楼上是不许别人去的,一直有人守着,而这会儿,提前来了的霍英,就在楼上待着。
注意到穆琼的去向,唐素婷目光一闪,也走了过去。
结果,她刚走近楼梯就被拦住了:“小姐,您不能过去。”
唐素云腼腆地笑笑,又回到了宴会大厅。
同时愈发肯定一件事——那穆琼跟霍家的关系,必然不浅!
穆琼的身份,他们是调查过的,他今年不满二十,行事作风充满少年人的朝气和意气风发,比如说跟自己的父亲闹翻,又比如说愿意拿出很多钱来,办孤儿院办学校。
但真要说他有多厉害,那肯定不至于……这不过就是个二十岁不到有点激进的进步青年而已。
这样一个人,霍家对他那般看重,把他当自己人,还能是因为什么?
他们也许能从他入手,查探霍二少的事情。
唐素云很快又回到了霍安妮身边。
穆琼这时候,正在二楼和傅蕴安说话。
“蕴安,郑润泽发现了一个人有点可疑……你手上有没有人手,秘密调查一下他?”穆琼问。
“是什么人?”傅蕴安问。
“他叫高盛希,是东北人,曾经在山东待过,不久前来了上海。他来了上海之后,就一直打听霍家和天幸的事情,还想认识我,郑润泽因此答应了他要带他来参加这个宴会,但他今天,却又突然不愿意来了。”穆琼道:“我听郑润泽的描述,就觉得他不太对劲。”
“我会派人去查的。”傅蕴安道,就凭穆琼说的那些,不能说那个高盛希一定有问题,但去查一下也无妨。
他最近正打算好好训练一下手下人。
霍英这次邀请的人非常之多,等时间到了,穆琼跟着霍英下楼的时候,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很多熟面孔,也有很多陌生的面孔。
而其中绝大多数的女子,都是穿旗袍的,应该还穿了胸罩,身材一个比一个妙曼。
穆琼这样的身份,那些来参加宴会的商人会夸他几句,但也不会太在意他,至于那些文人,推崇他的自然对他很热情,却也有人对他很有意见,并不待见他。
穆琼对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干脆再次找了个角落待着。
结果他刚坐下,岳朝郢就来了,这次他的身边,没有跟着韩禛。
岳朝郢的表情有点凝重,他来到穆琼身边,道:“穆先生,我是来道歉的。”
穆琼没想到岳朝郢竟然会来道歉,有些惊讶。
岳朝郢又道:“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没有好好教导宏卫,没想到他竟然会变成这样。”
岳朝郢脸上满是愧疚。
穆琼道:“岳先生若是要教育他,现在也为时不晚。”穆琼不知道岳宏卫现在有没有成为汉『奸』,但很明显,眼前的岳老先生是很爱国的,让岳老先生盯着岳宏卫一点,岳宏卫兴许就不会走错路了。
再不济,让岳老先生早点看清岳宏卫的真面目也好。
“是该好好教育。”岳朝郢道:“惯子如杀子,偏偏……穆先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岳朝郢也不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韩禛来了。
“穆先生,之前很抱歉,我的老师错怪你了。”韩禛道。
韩禛在历史上,是个很有名的外交家,而在此时,因为信息流通不畅,外交家的作用是非常大的,而他们也是对国外的情况最熟悉的一群人。
穆琼最近一直在担心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事情,这时就和韩禛聊起来。
也是问过之后,他才知道岳朝郢之前一直待在国外,而韩禛是岳朝郢的学生,一直在跟着岳朝郢学外交知识,至于岳宏卫,他一直待在国内,是由岳朝郢的父母照顾的。
岳朝郢早年丧妻之后,就一直没结婚,只有岳宏卫一个儿子,正因为这样,岳朝郢的父母对岳宏卫非常疼爱,要星星不给月亮。
韩禛话里话外,还是帮着岳宏卫的,觉得岳宏卫是没经历过什么事情不懂事,又太在乎顾世培了,才会不许顾世培出门,甚至闹到打人。
好在韩禛承认打人是不对的,不然穆琼都没办法跟他继续聊下去。
穆琼和韩禛聊过,大众报的李总编又来了。
“穆琼,你已经有些时候没写新书了,有没有什么想法?”李总编见到穆琼,笑着问道。
穆琼还真没什么想法,他最近太忙,根本没空写东西。
“我那里读者给你的信,都有几千封了,全是催你写新书的!”李总编又道。
穆琼道:“这样吧,下个月我写一篇登上去。”他其实一直想写个小说,跟人谈谈教育的重要『性』,下个月去写一写也无妨。
学校那边事情虽多,但他已经打算交给霍安妮等人去管了,《特务》这书他反正写不快,就慢慢写好了,至于那写劳工的文章,已经写了不少了,暂时还用不上……
下个月,他完全可以空出手写点别的。
李总编满意地离开了。
穆琼这边一直有人来来往往的,但绝对没有霍英那边人多。
有意思的是,这次霍英那边,很多人不是冲着霍英去的,而是冲着天幸去的,拐弯抹角地打听天幸的消息。
“抱歉,我并不知道天幸先生的真实身份。”不管是谁来问,霍英都是这样的说辞。
但没人相信霍英的话。
霍家这么帮着天幸,能不知道天幸是谁?
所有人都觉得霍英是在骗人,对此,霍英也挺无奈的。
不过他一向不给人面子,有人追问个不停,他能直接怼回去,因此别人也不敢多问。
同样的,傅蕴安那边,也有人问起天幸。
傅蕴安道:“我一向不管这些,天幸先生是谁,我是不知道的。”
大家都信了。
傅蕴安一个军阀之子,隐姓埋名在上海勤勤恳恳地当医生,还参加义诊什么的……没人觉得他这么做,是别有用心,大家普遍觉得,他是真的不爱权势,就喜欢当医生。
跟他一样的,还有他那个弟弟,这个之前据说死在霍二少手里的霍四少,大家都是关注过的,然后就发现他沉『迷』于给孤儿院的孩子当老师以及写童话……
很显然,这位也是不在乎权势的。
相比之下,还是霍二少这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心思深沉……上海这边的事情,恐怕都是他策划的。
霍英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他这会儿……正有点不高兴。
在宴会厅里待得烦了,他找了个机会出去透透气,结果就遇到自己妹妹带来参加宴会的两个女人里的一个,在跟人争执。
娃娃脸的唐素云满脸愧疚,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道歉有什么用?你知道我的鞋要多少钱吗?!”唐素云对面的女人满脸愤怒。这女子名叫焦芸韵,是杭州人,前几年刚搬来上海。
她家中并不宽裕,这次为了来参加宴会,又是做旗袍又是买鞋子,花了不少钱,也让她心疼地不行。
眼前的人在她的皮鞋上踩了一脚也就算了,她还清楚地感觉到这人在她的脚上碾了碾……这人是故意踩她的!
焦芸韵自然就跟她吵了起来,偏偏这人不仅不认错,反而一直哭哭啼啼的……
焦芸韵快要被气死了!
正生气呢,一抬头突然看到面『色』不善的霍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张脸刷地白了。她是知道霍英的身份的,现在被霍英看到这么一幕,要是霍英对她有意见,那可能会让她的家里人也倒霉。
“真对不起……”唐素云还在说着。
“没关系。”焦芸韵咬牙道。
两人心思各异,但都关注着霍英,然后就看到霍英直接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了。
被人打扰了,霍英有些不高兴,干脆就换了个地方。
见状,焦芸韵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讽刺地看向唐素云:“你是想勾搭人吧?可惜人家根本就不把你看眼里!”
“你误会了。”唐素云道,匆匆离开了。
霍英这人……有人给他介绍自己的女儿就生气,去『妓』院让头牌给他弹一晚上的琴,现在又这样……
霍英回到宴会上,直接去找自己弟弟了。
之前那两个女孩子之间有什么弯弯绕绕,他是一点都不好奇也一点都不在乎的,有那功夫,他还不如琢磨着多赚一点钱。
傅蕴安也乐得跟霍英在一起,有霍英在,就不用担心被人缠上。
这场宴会,举办地非常热闹,霍英还谈成了不少生意,接了一些旗袍和缝纫机的单子。
旗袍本来就已经风靡上海了,这场宴会一办,接受这衣服的人就更多了。
哪怕一些老顽固还在嚷嚷着说穿这样的衣服有伤风化,在女孩子们都穿的情况下,他们也无力反对。
霍英的生意更好了,他的工厂的知名度,更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宴会结束,霍安妮找人送她的两个好友回家,而穆琼和傅蕴安,也一起回到了霍家。
时间不早了,但如今天热,两人还是一道洗了个澡。
然后从洗澡的房间出来,他们就看到了傅怀安。
傅怀安还别有意味地问:“哥,你和穆老师一起洗澡,感觉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傅蕴安就道:“来人,四少晚上吃多了要消消食……盯着他去外面跑上两刻钟。”
今天晚上跟着去参加宴会,结果一直在吃的傅怀安:“……”
穆琼:“……”这房子……不行啊!别的不说,大家洗澡都要到楼下浴室洗,就很不方便。
公用的浴室,他啥也不能做就算了,竟然还被误会。
穆琼当天晚上,就跟傅蕴安提议了。
傅蕴安道:“这房子后面的洋房也是我的……让他们去那里住。”
后面那洋房是傅蕴安的,这事儿穆琼也知道,不过……“他们?”
“安妮一个女孩子,跟我们一起住不方便。”傅蕴安道。
穆琼深有同感,也很赞成。
不管是傅怀安还是霍安妮,都是没怎么接触霍家内部的事情的,做事也就不那么严谨,比如今天,霍安妮就直接把她的朋友带回来了。
他们都不会拦着霍安妮这么做,但这样的事情,还真不合适。
“这事要你出面。”穆琼笑道。
“这是自然的。”傅蕴安道。
然后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他就宣布了这件事。
“三哥,你要赶我走?”霍安妮带着控诉道。
“不是赶你走,你住在这里……我们不方便。”傅蕴安道。
霍安妮:“……”所以这是嫌自己碍眼了对吧?
傅怀安:“……”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取笑三哥了……他想跟穆老师一起住啊,他跟他姐都不熟!
霍安妮和傅怀安都有点不乐意,但在家里,傅蕴安决定的事情,别人是改不了的。
傅蕴安当天,就雷厉风行地把弟弟妹妹给弄了出去,然后又找了人去盯着高盛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