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宦官机构是一个庞大的行政系统,其组织严密性堪比外廷官僚系统,其权势丝毫不亚于内阁,前朝的官员,但是不管怎样,他们都是皇帝的家奴,即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任免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这也是朱厚照能在须臾之间把刘瑾连根拔除,朱由检登基后马上能收拾权势滔天的魏忠贤。
朱见深看的名单,就是此时大明朝在各地的监军,监矿,守陵太监,人数众多。
最为敏感的就是九边的监军,朝鲜的监军,以及刚刚走马上任的安南监军,这些是最为敏感的位置。
地方监军太监千千万,可权势最重的还是三个职务,分别是南京守备太监,凤阳守备太监,天寿山守备太监。
他们可以直接参与到管理地方军队的事务上来,并且还管理着皇陵,再地方的监军到期之后,很大几率会在进入司礼监,并且会拥有不错的排名。
同时司礼监,乃至整个宦官机构的权势也随皇帝而定,遇上励精图治的皇帝,司礼监,乃至整个宦官机构的权势就随之低了一些。
这也是任何帝王都无法排斥的诱惑,太监对皇帝的忠诚,依赖是任何官员都无法超过的,最为重要的是,不管太监在地方上形成了多大的权力网,只要犯了错,皇帝想要处置他,可不费吹灰之力。
各地的监军,监矿的太监,就是此时司礼监权力斗争的一种表象。
之前的那些各地监军几乎都是张保一手布置的,朱见深很少插手,可张保走了之后,司礼监再也没有镇得住场面的人,不说赵化农,高义两个人暗地不和,明争暗斗,就连其他的几个秉笔太监,掌事太监也都想着分一杯羹,在张保去世之后,除敏感地区的监军太监之外,有很多都被赵化农更换了。
在权力斗争下安排出去的人,他们的品行已经不再是考核的标准了,关系才是。
朱见深看完名单之后,将其放下,而后看了一旁身边的高义,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胖子,也在短短的时间内,继承了张保在下面大多数的关系网。
“以后各地监军,各陵守陵太监,职司护卫监,船舶太监、监督仓场太监、税使监、矿监、采办,织造、烧造监,还有镇守太监,朕都要一一考量,每个月设两日时间,来专门考核这些派遣下去的人员,你安排一下。”
这次南京守备太监如此行径,也不免让朱见深想到了后世有名的一句话,“大明成化年间,皇帝昏庸,阉贼横行,吏治腐败,百姓苦不堪言。”
这是宦官体系发展几十年后所出现的弊端。
可此时的大明朝也离不开这种特殊的模式,为了不让这些太监到了地方祸害百姓,朱见深也只能提高自己的工作量。
而高义听完朱见深的话,心中明白,这是皇帝对他,对赵化农的一种不满,他赶忙应道:“陛下,奴婢遵旨。”
皇宫里面发生的事情,外面的大臣多不了解。
他们还在忙碌两日后的祭祖大典。
陵祭是大明朝国家祭祀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家国一体化的情怀之下,皇帝的先祖被当作了国家的先祖,并具有了神化的特征,特别是明朝,对待历任的皇帝陵寝重视程度为历史之最。
在各地的皇陵,各陵设一监,每监分设掌印太监一员,佥书、管理、司香以及长随内使等若干员。主要的职责就是司香火、供洒扫、掌管陵园锁钥、维护陵园安全,以及管理各陵之外的皇庄。
每次皇帝亲临祭祖,最少花费二十万两的白银,还不包括大臣一路上的花费,即便是皇帝派遣臣子前来,也要花费七八万两白银。
虽然花了这么多的银子,可皇帝还是乐此不疲,因为祭祖除了表达汉家儿郎传承的孝道之外,尊崇先祖之外,还有着强化皇权,彰显帝位正统之意。
这次祭祖,徐有贞这个礼部尚书可事事参与,第二日一大早,他拿着方案,来到了皇宫面圣。
进入乾清宫后,朱见深正在看书。
“陛下,臣叩见陛下,陛下……”
“起来吧,来人啊,给徐都御史赐坐。”
一旁的赵化农听到后,赶忙下了玉阶,亲自搬过来一张椅子,放在了徐有贞的身下。
“谢陛下,陛下这是明日的祭祖之时的方案,请陛下御览……”说着,徐有贞便将手中的方案双手托起。
而放下椅子的赵化农将方案取下,而后恭敬的放到了朱见深的手中。
朱见深打开详细看了一遍。
跟在凤阳祭祖的流程相差不大,他经历的多了,倒也算是有了些许的经验。
朱见深看着方案的时候,一旁的徐有贞弱弱的说道:“陛下,臣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何事啊……”
“这次祭祖,太上皇是否要陪着陛下一同前去,若是前去的话,是给陪祭官的身份啊,还是以太上皇的身份前去。”徐有贞说完之后,颇有些忐忑,太上皇跟着皇帝陛下离京,这不是什么秘密,可知道朱祁镇在南京的,只有寥寥数人。
按照规矩,太上皇既然来了,肯定是要去祭祖的,不过以什么身份去,这就是一个大难题了,若是以陪祭官,隐藏自己的真正身份,那可就是欺骗老祖宗啊,再怎么说,也是大明的太上皇,太祖太宗的子孙,陛下的父亲。
朱见深听到徐有贞的话后,放下了手中的方案,看着徐有贞,顿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你都说说吧,以太上皇的身份,还是陪祭官的身份……”
“陛下,这个臣可不敢乱说啊,还是要陛下下决断。”徐有贞赶忙说道。
他用了决断这个字眼,就是在暗示,要早一些做决定,因为到了中午的时候,祭祀团队就要朝皇陵递祭祀牌子了,牌子上要写皇帝的名字,算是一种拜帖,告诉太祖高皇帝,你子孙来看你了。
因为这个牌子是给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看的,递了上去,就不能在改变了,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临时加人。
“父皇马上就要到宫里面来了,朕见到父皇之后,才能下定主意吧,不过,父皇是太祖子孙,若是让他以陪祭官的身份前往,不好,朕还是比较倾向与公开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