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低低、灰黄色浊云。
东北风呜呜地吼叫,肆虐地在旷野地奔跑,它仿佛握着锐利刀剑,能刺穿皮肤,使人疼痛难熬。
一名骑士不惧寒冷,伴风而行,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干裂。
他进入了北京城,带来了于谦病逝的消息。
新年到来之际。
帝师于谦,与世长辞。
不管是政治主张靠近于谦的官员,还是与于谦政见不合的官员,在这这一刻,都是沉默了……
谁都没有想到于谦会在陛下南巡之前,去世。
内阁首辅李贤听闻此消息后,悲痛至极,实际上,在于谦离开朝廷的这几年,李贤为了不让陛下对自己有所怀疑,从未给于谦写过一封书信,现在听闻噩耗,既悲,又悔……
惊闻噩耗,韩雍悲愤言道:“于太保一去,大明百年难有此英杰……”
并且韩雍亲手写下悼词: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气禀刚明,才优经济,兼资文武,茂着声猷,追思德行,源远深厚。荐修祭典,以慰先灵。
当然最难受的还是徐有贞,一方面是情感上的,还有一方面是政治上的。
陛下南巡,这个节骨眼上,于太保去世了,总是感觉有些不好,而徐有贞这个南巡督办给陛下的老师,安排的坐次超过了李贤,自己,乃至一干重臣,陛下南巡,探望帝师的宣传页都印出来,转送机要各司了……
徐有贞跟于谦的政治理念完全不同,一个是将百姓放在皇帝的前面,一个是将皇帝放在万物的前面。
即便两个人根本就不是 一条道上的人,可徐有贞还是没有办法否认,自己打心眼里面佩服于谦。
消息很快在北京城内的百姓之中也流传开来。
有一些家庭状况比较不错的百姓也纷纷在家中为于谦设置灵堂,告祭一番。
而作为已经掌握这个帝国最高权力的皇帝,再也不需要于谦庇佑的少年,一个后世被称之为十五世纪亡国亡族专业户的铁血君主,在得知于谦的死讯后,史书记载的很是简单,寥寥数字,便将皇帝当时的悲痛形容出来……
帝哭之,几近昏厥………
朱见深下旨停朝三日,并要求礼部侍郎前去钱塘,妥善安置于谦的身后事。
在第二日,朱见深下旨意,追封于谦为太师,其子于冕为忠信侯,在河南,山西,江西等地,于谦所任职过的地方,建起怜忠祠,在于谦故里设置忠杰牌坊,忠武祠……
第三日,礼部在徐有贞的张罗下,为于谦上谥号,文正……
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愍民惠礼曰文,赐民爵位曰文,勤学好问曰文,博闻多见曰文,忠信接礼曰文,能定典礼曰文;经邦定誉曰文…………
内外宾服曰正,大虑克就曰正,内外用情曰正,清白守洁曰正,图国忘死曰正,内外无怀曰正,直道不挠曰正,靖恭其位曰正,其仪不忒曰正,精爽齐肃曰正…………
文正也是文官的最高谥号,华夏历史中,共有三十人,大明朝至今为止,也就只有一个方孝孺是文正的谥号……
朱见深允之。
第四日,礼部发祭文,布告天下……
到了第五日,皇宫又有旨意……
于谦匡扶社稷,大功与天下,又为帝师,多年不辞辛苦,允配享太祖高皇帝庙堂,居于正殿,位列中山武宁王徐达,开平忠武王常遇春之后,在岐阳武靖王李文忠,宁河武顺王邓愈,东瓯襄武王汤和,黔宁昭靖王沐英之前。
这道旨意下来之后,官员们都多少有些不理解,这也不符合礼制。
因为太祖庙堂正殿这些人中都是开国的功臣,而且都是追封王爵,太祖高皇帝的好兄弟,于谦并不是太祖爷洪武朝时期的臣子,他去了太祖配庙,多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而且,按照正常的规矩来说,当今陛下也没有这个权力替太祖高皇帝做主……
于谦可以在太宗文皇帝配庙享受供奉香火,也可在仁宗皇帝,宣宗皇帝,太上皇,或是当今陛下之后的配庙供奉,这都能理解,可于谦是当世之功,不是开国之功,换句话来说,朱元璋也不认识他啊,神位排在太祖配庙,互相见面之后,多少有些尴尬吧。
可朱见深的旨意,不是跟官员们商量的,即便官员们有些上奏也被朱见深统统无视……
朱见深知道不合适,还专门这样做,就是为了突出于谦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突出他的功劳,也是为了给日后的于谦增加传奇的色彩,不至于到了后世,一部大男主的戏都不给于谦安排上,让诸多的人提起于谦,想到烫头的……
……于谦去世,传至京师,朝野哗然一片,帝哭之,几近昏厥……
夜深人静。
原来紧闭的禁銮宫门却被打开。
大批锦衣卫从宫门中走出,而在一辆马车的一左一右,跟着赵化农,高义两个人。
也得以证明,马车之中坐着的是大明的皇帝陛下。
朱见深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
车队出了皇宫,先是到了当年皇帝给于谦的赐宅处,朱见深并没有下车,车队便继续出发。
半个时辰后,朱见深乘坐马车到了于谦原来的旧宅,一处破落的小宅子。
这次朱见深下了马车,缓步走进了院子。
只有高义,赵化农两个人跟着进来,其他的锦衣卫都守在院子的周围。
这个小宅子早就人去楼空,朱见深进入之后,细细的查看着属于这里的一切,而后朱见深抬布,走进了于谦生前小小的书房之中,书架还在,椅子,桌子都还在,可书没了,人也没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来……
朱见深轻叹口气。
一直跟在朱见深身后的高义,赶忙拿出了贴身手帕,将椅子上的灰尘全部擦去……
“陛下,您坐一会……”
“你们先下去,朕一个人待一会……”
“是,陛下。”赵化农,高义齐声说道,而后,便相继退出了书房。
等到两个人下去之后。
朱见深便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放在身前的案子上,沉默许久……
高义,赵化农二人一直守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