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
衍圣公挂了,可日子还要继续下去。
朝廷的差事还要办。
当下,徐有贞,门达,陆瑜,李绍勋,以及孔家的长辈,第五十八代,也就是孔宏绪爷爷辈分的孔彦昌齐坐一堂。
聊的还是之前聊的事情。
孔彦昌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被拉到这个地方来,也是陆瑜等人看中了他的辈分高,说白了,到这个地方就是充数的。
而徐有贞的手中还有着孔宏绪给皇帝写的奏章。
刚刚已经让众人都看了一遍,又传到了徐有贞的手中。
众人看完之后,最初都是一言不发,而孔彦昌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虽然这些官员是在分他们孔家的家产,可是这个老者,却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徐有贞环视一周,而后说道:“衍圣孔府家门不幸,出现了孔承德这样的败类,唉,本官真是对衍圣公的遭遇很是惋惜,虽然现在衍圣公已经遭遇了不测,可我们啊,对于陛下交代下来的差事,还是不能有丝毫懈怠。”
“衍圣公的这封奏章上也是说的清清楚楚,他愿意将林州,曲阜等地的良田共计三十余万亩,全部献给朝廷,并且下属之佃农,也要恢复他们的民籍,还要将衍圣公府的存银,拿出一部分来来捐赠给朝廷修建战船所用。”
“虽然衍圣公被奸人所害,可他承诺的事情,还是要办的,你说是不是啊,孔老太爷……”
说话间,徐有贞便看向了孔彦昌。
孔彦昌听完之后,只是不住的点头:“徐都御史说的对,可现在衍圣公被害,我们孔家也没有了主事的人,这个事情啊,还是官府出面办,最为合适了。”
孔彦昌作为老狐狸,当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也知道徐有贞是个表面笑嘻嘻,背后使绊子的小人,他不敢得罪,也不愿意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只能事事遵从徐有贞的意思来行事。
孔彦昌说完之后,徐有贞也当即顺水推舟。
“唉,既然孔老太爷这样说了,那我们这些朝廷的臣子们,也不能置身事外,这个家啊,我们替你们来当。”
“陆巡抚,劳烦您调一千名士兵到孔府去,将所有的金银田册全部搬到驿站去,这些时日,也劳烦您出面,跟本官一起,为他们分这个家。”
陆瑜点头,而后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坐在徐有贞旁边的门达。
徐有贞注意到了陆瑜的这个动作,当下开口说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是一场闹剧,现在李知府也抓到了元凶,还是早早的呈报陛下,看如何处置孔承德,至于其他的事情啊,就不要在提了,免得再生变故。”
“徐都御史,所言有理,可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做天看,有些事现在不明白,到日后也会清楚的,该逃不掉的人,还是逃不掉。”陆瑜冷冷的说道。
门达听到陆瑜的话后,咧嘴笑道:“本官瞧着陆巡抚可是意有所指啊,藏着掖着,怎会痛快,不妨当着徐都御史,孔老太爷的面,将话说的明白一些。”
“哼,本官说的有人明白就行了……”
徐有贞听着陆瑜与门达两个人的对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算的是新账,咱们现在要做好的是新税制的事情,若是有人再找麻烦,徒增变故,本官可不会管他是何职务,背后亦是何人,事情做不好,账算不明白,都吃不了兜着走……”
徐有贞此言算是敲打了陆瑜,门达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听完这满满威胁之意的言语,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气氛瞬间陷入了冰点。
而坐在下首的李绍勋,趁着这个机会,便将怀中的结案词给拿了出来。
“徐都御史,门上差,陆巡抚,这是罪人孔承德的认罪状,劳烦几位大人先行过目,若几位大人觉得并无不妥之处,能否在上面,盖上印章,下官也好早日承报陛下……”李绍勋说着便站起身将话结案词交给了徐有贞。
徐有贞看完结案词之后,看了一眼李绍勋,颇为满意,该写的一字不差,不该写的一个字都没有……
………………
而远在京师的皇帝陛下再刚刚知道孔宏绪死了的事情不到两日,曲阜的知府李绍勋便将结案词送到了御前。
而这份结案词上面还签署徐有贞,陆瑜,门达三人的印章,表示对这个案件结果的认同。
而后,徐有贞的奏章,山东巡抚陆瑜的奏疏,以及门达的密碟全部都在同一时间到了京师。
说的不多,都是按照李绍勋的的结案词来描述的。
越是口径一致,朱见深便越发迷糊。
这也就是作为帝王最悲哀的事情,臣子们若是串通一气,你对很多事情都会一知半解。
朱见深看不清事情的本质,也不知道现在的曲阜到底在搞什么,当下,书写信函询问徐有贞发生的诸多细节。
而徐有贞在回旨意的时候,刻意的隐藏了自己怀疑门达的事情,不仅如此,他也将锦衣卫的身影全部揪了出去……
只是简单的说了孔承德为了得到衍圣公的位置,才做出这么多的事情,跟之前所言所奏,并不多大的不同。
又在奏章的后面,陈述了对孔家的分配方案。
徐有贞将锦衣卫在此次事件给揪出来,说白了,就是在明确告诉皇帝自己有所隐瞒。
当然,徐有贞的奏章陈述,也没有多大的过错……
可却离朱见深想知道的真相越来越远。
朱见深当然知道徐有贞的苦衷,可心里面却有些不痛快。
在看完徐有贞的奏章之后,朱见深苦笑一声,对着身旁的张保说道:”看看,若是这些臣子想让朕当个睁眼瞎,朕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单个睁眼瞎,朕啊,除了你们,谁也信不过了。“
说完之后,朱见深便将徐有贞的奏章随手扔到了御案上。
“陛下,徐都御史等人可能是有苦衷,等到他差事办完,回到京师之后,一定不敢对陛下有所隐瞒。”张保赶忙说道。
朱见深听完张保的话后叹了口气:“苦衷也好,故意隐藏也罢,东厂的赵化农还是要加把力气,朕,还是相信宫里面的人。”
这个时候的朱见深在经过诸多的事情后,还是走了大明朝一条在后世饱受诟病的老路,重用太监。
当然,这也是此时朱见深无奈的表现。
皇帝想要很好的治理庞大的帝国,需要利用武将,利用文官,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有着自己的判断力。
锦衣卫在之前的很多次事件中,并没有发挥出他们原来的作用,这也让朱见深很是失望。
锦衣卫虽然是特务机构,但他同样也是个官僚机构……
东厂位于锦衣卫之上,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特务机构要吗不弄,要吗就让他成为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若是特务机构有了顾及,有了想法,那对于一个想要做事情的帝王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实际上,在大明这种特殊的政治背景下,重用太监,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必选项……而太监对皇帝忠诚,对皇权也没有丝毫威胁,朱见深只想让东厂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当自己的眼睛,耳朵。
“是,陛下,奴婢下去之后,定是会多多催促赵化农。”
朱见深听完张保的话后,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他又想起了在米面油的汪直,而后开口说道:“这两日朕也没有见过朱佑榐,他现在还在嘀咕汪直吗?”
张保赶忙回应道:“陛下,大皇子,这段时间并未提过汪直……”
“那汪直现在如何?”
“他还在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