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也知道李贤会来找自己,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下人沏好茶,放到客厅来。
而他也一直坐在客厅之中,等待着李贤。
这些年,因为朝廷国库充足,朱见深每年都给百官赏赐,于谦的生活也好了一些。
下人也从最初的五个人,变成了现在的十个人。
当然这十个人中,有三个都是东厂收买的暗探。
因为于谦的家中很少款待官员,在于谦家工作的暗探也是京师线人圈里面最清闲的存在,拿着两份工资,也不用多干活。
可今日他们任务就重了起来。
提早得到了通知,今日李贤夜访,一定要将他们谈话的内容记下来,上头要看。
这不,李贤到了大堂之后,两个下人就开始在大堂的后边打扫起来了。
对此于谦心知肚明,却也没有赶走他们,而李贤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两个人坐定之后。
“李辅臣,先用茶,暖暖身子。”
此时的李贤脸上也没有那多年如一日的平稳。
他端起茶杯,轻抿上了一口,不得其味:“于太保,今日陛下说的那些话,你心里如何作想。”
于谦闻言笑了笑说道:“过了今年,我就给陛下写辞呈,在朝中多年,也确实该退下来了。”
“于太保,你可要想明白啊,你是对国家社稷有功的人,你只要不交辞呈,陛下也没有什么理由罢黜与你,这些年,虽然大明走的顺风顺水,看似是陛下的决断英武,但若是没有于太保在中枢坐镇,只靠一个徐有贞,他能这么顺利的将新税制在江南推行开来吗?”
“以前只靠徐有贞确实难以做成大事,可现在陛下已经长大了,徐有贞在朝中,地方也有了威严,我在与不在,无伤大雅。”于谦淡淡一笑。
“可于太保若是真的走了,那以后谁还能劝得了陛下啊。”
“即便我在,不也劝不了陛下,人吗,总是要落叶归根的,永乐十九年离家入京,至今已有四十余年了,我啊,还真的想念我的钱塘老家啊。”
听完于谦的话后,李贤看向了于谦,他的白发越来越多,这些年,为了这个国家也操碎了心,到了这个年岁,精力大不如前,身体也不再挺拔。
“于太保,您是真心想回老家吗,还是陛下,给您说了什么?”
”我是真的想回家了,现在大明兵强马壮,府库充裕,可以说是仁宣之治后的又一场大治,在这个过程中,我已经帮不上忙了,早点离开,反而对此时大明是有好处的。”
“可是,于太保此事太过重大,你可一定要考虑清楚。”
“陛下心思我也清楚,也明白,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有些担忧,在我离京之后,李辅臣可要盯着一些?”
“什么事情?”李贤赶忙说道。
“南宫的那位,现在不过三十几岁,说是身强力壮也不为过,在南宫呆的时间久了,难免会有其他的想法,在我离开之后,李辅臣可要多花费点精力,莫要让一些小人为得势,而铤而走险,造成大祸。”
李贤听完之后,只是默默得点了点头。
“李辅臣,我离开京师之后,会朝陛下举荐你为内阁首辅,想来,陛下为了均衡,也一定会选择你得,你聪明,比我年轻,大明得内政你定是会梳理得极好。”
“于太保,你误会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
李贤得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于谦摆手打断:“我当然知道李辅臣来此,不是为了听我的这句话,可这句话,是我不得不说的。”
李贤听完之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于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跟于谦是两个截然不同地人。
于谦是发光发热地一生,而李贤就是默默无名地人生,虽然一直也都努力,可骨子里面地中庸明哲保身之道,却也阻止了他想要做的很多事情。
于谦一生好像都在斗争,这一生好像都是光明磊落地过着,这一生都很是精彩。
年少有名,年轻有为, 巡按江西为百姓斗宁王,巡抚晋豫治贪官放官仓,一生为官清廉,土木之战后保卫京师大破也先,铲除王振等奸党,辅助朝纲重现辉煌…………
乾清宫中。
朱见深看着暗探准备好的李贤与于谦两个人的对话内容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重名节,轻名利,重成仁,轻杀身,重社稷,轻君王。
这是于谦的思想。
可现在于谦为了自己已经改变了他的部分想法。
这让朱见深大为感动。
当然,朱见深让于谦辞官,也不单单是觉得于谦阻碍了以徐有贞,曹吉祥,朱仪等人为代表的改革派的进展,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不想让于谦在陷入朝堂这种没有意义无休止的争吵了。
早点安享晚年,好好享受着生命最后一段惬意懒散的时光,不也挺好的。
这本就是,朱见深最初的想法。
当然,朱见深也不会让于谦空手下岗,其之后的下岗津贴也会是大明朝独一份的。
再怎么说,为大明操劳那么多年,金银,荣誉,朱见深也绝不会吝啬。
正在朱见深沉思的时候,张保进入了乾清宫中。
“母后让你过去有什么事情吗?”朱见深看向了张保开口问道。
“陛下,南宫的太上皇,说要在年前见您一面,让您务必前往。”
朱见深听完之后,略微沉思一番:“你派人过去,告诉父皇,朕这段时间国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只能年后去拜见。”
“是,陛下。”
朱祁镇想要年前见到自己,自己即便闲着,也不去见他,让老爹重新找找自己的定位。
想起朱祁镇,朱见深都是一阵苦恼。
这么多年了。
这一路走来。
这么多的打击,冷眼。
没有任何人的鼓励帮助。
硬是没有让老爹意志消沉,反而有一种越战越勇的感觉。
几个月前,徐有贞跟朱祁镇来了一场刺刀见红的战斗,朱祁镇可是身心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可这还没有过几个月呢,已经又恢复如常呢,这段时间,还经常私下找小太监密谈什么事情。
不过这些小太监可都是在事后,一五一十的将太上皇对他们说的话,全部如实禀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