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在江南并不属于大富户先绅的范畴,虽然有钱,但被人拿捏起来,也是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钱庄名为应宁天成,
据传,南京有大官都参与其中,而下面也有各地的父母官的身影,二十多年了,风风雨雨,就算是正统十四年,北边明军大败,正统皇帝生死未知,这应宁天成都没有拿不出银子来。
所以他的声誉很好,这也导致了很多人都信任与他们,并且因为应宁天成在应天府都有关系,本身存在着浓郁的官绅色彩,将银子存到应宁天成之后,苏州,南京,宁波等地来往的路引也很快就能下来,比其他的商人要快上一步,而且这也符合了一部分人的心理,手上有了银子,总想跟当官的打好关系,混到他们的朋友圈。
在他们看来,只要大明朝的天存在着,这些当官的就不会倒,只要不倒,他们的银子就不会下落不明,可事实告诉他们,大明朝的天存在着,官员们也会倒,即便不倒,心坏了,即便银子没有任何损失,还想着做一笔无头之账。
他们相信应宁天成,就是相信应天府那些位庙堂之高的官员。
可现在应宁天成摆烂了。
一点脸都不要了。
一个铜板都不愿意给了。
我们虽然生活富足,可我们也是最基层的百姓啊,这么多银子被坑了,这是多少代人的积累啊。
就这样,还想让百姓念着你们的好,我呸,不要脸。
楚庵的家,六千两白银,一文钱也没有追回来,还搭上了一个爹,家书到了京师之后,楚庵便连夜赶回了苏州。
送别老爹后,楚庵先是去了宁波,不过还是被之前的一道说辞给打发了,不过这次,应宁天成的人为了快速的将这个锅给甩出去,就直接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甩到了徐有贞的头上。
所有的存银都被徐有贞给查封了,不过却有小道消息,这笔巨银却根本就没有记载下来,应该是被徐有贞通过特殊的手段给贪了,而后楚庵便去了徐有贞的官衙,可却被看门的甲士驱出去。
这笔超过银钱百万的钱庄丢失案,就这样落到了徐有贞的头上。
有很多的家族都秉承着民不与官斗的祖训,忍痛放弃了,可也有一部分人,已经不是简单的银钱损失了,他们有亲人或是重病,或是身死,已有了血海深仇。
楚庵就是代表人物吗,他若是不给父亲讨一个公道,绝无颜面存于天地之间,就这样,楚庵开始找目标了,找应宁天成已经解决不了问题,要找,就找最大的目标,徐有贞。
他提供的证据就是,查看徐有贞在苏州抄家所得,若是一笔笔银子都登记在册,楚庵无话可说,可若是没有,那凝聚着江南几百富户的家财,数百万的银钱去哪了。
这等数额的贪污,乃是大明朝开国以来,最大的案子,即便徐有贞在受皇帝陛下的看重,贪了半年的国库收入,那也是难逃一死。
徐有贞听完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心里面也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在苏州收的都是土地,铺子,几十家大户收的银子还不到三万两,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就抓到了那个什么狗屁钱庄的背后的老板,若这笔银子真的落在自己身上,如此庞大的金额,自己也不会注意不到。
这肯定背后是有人想要黑吃黑,他们明明知道,在这个关头,想要告徐有贞,官绅一起上都不行,更何况是这些只有钱财,在京师却并无根基的暴发户呢。
想到于此,徐有贞那叫一个气。
妈的,这帮人赚钱,把屎盆子扣在我徐有贞的头上,让我去当恶人,什么玩意啊。
这真是玩归玩,闹归闹,玩闹过后还拿着我徐有贞开玩笑。
而朱骥听完之后,看了一眼徐有贞,缓声问道:“李辅臣,依你看,徐有贞不敢干出这样的事情吧。”
徐有贞进入角色也挺快,当下摇了摇头:“我了解他,他视钱财如粪土,高风亮节,怎会为了一些银钱,而做出如此的事情。”
听着徐有贞的话,看着他的表情,朱骥倒是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楚庵看到这为大人竟然在自己面前夸起了徐有贞,当下心中略有不满:“大人,徐有贞在士林之间名声极坏,应天府国子监有很多人只是简单的诉说了一下对新税制的不满,便让他用礼部尚书的职权,直接剥夺这些学子们的科举资格,大人,可不能被徐有贞这道貌岸然的小人伪善的表面,给蒙骗了。”
听着楚庵的话,徐有贞也不生气。
“人心中的成见,就如同一座大山啊……”
“你认识徐有贞吗?你为何知道徐有贞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是一个溜须拍马的逆臣呢。。传言往往是最不可信的。”
“本官认识徐有贞,也认识了很多年了,他是一个精通天象,兵事,水利的大才,相识多年,对徐有贞那是一个敬佩,在大明朝,我李贤最敬佩的只有一个半人。”
“那半个人是于谦,一个人是徐有贞……”说完之后,徐有贞心中竟然有了些许的暗爽。
\\\"可大家都在说……”
徐有贞笑了笑,而后打断了楚庵的话接着说道:“大家都在说,就是对的吗,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你是个读书人,诸多的道理难道不明白,还是要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本官在听你讲这些之前,心中也确实对他有了一些的怀疑,可听完你讲的这些之后,本官就知道,你也只是个可怜人。“
“徐有贞在应天府的所作所为,锦衣卫的人都详细记载了下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独占这笔银钱,也不会去占着这笔银钱,以本官看来,这笔银子还存放在这钱庄之中,他们可能也只是想浑水摸鱼罢了。”
徐有贞说的这些话,既是开导楚庵,也是说给朱骥听的。
朱骥暗自点了点头,也不管徐有贞跟楚庵说什么话了,当下自己盘算了起来。
徐有贞并不是直接的施暴者,顶多有个间接的责任,不过这江南钱庄的规模竟然那么大了吗?
钱庄,就是钱店,在大明宝钞变成废纸之后,在正统年间,朝廷只能恢复银子的地位,在之前,百姓是不能直接用银子的,用了银子后,百姓们就会到钱店去,他们有着专业的分割工具,能将一块银子,分成大小不同,却重量相同的碎银,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发展,市场上面也有了需求,这钱店就变成了钱庄,而钱庄也接受小份额的寄存,但却需要管理费,当然这个管理费的费用也不高。
对于放贷,大明是不允许的,所谓的放利钱,几乎都是同村同族的人才能干的,所以钱庄的业务还算单一。
但现在宁波府的钱庄,竟然能够让这么多的富人相信,这也是朱骥想不到的事情。
这银子在自己手中拿着它不香吗,干嘛交到别人的手中,还要每年都掏着钱。
当然对于商人的想法,这朱骥一个当官的还是有些不清楚的。
楚庵怎能说的过徐有贞,一时之间,竟是丧失了事情的判断。
“李大人,你当真是这样觉得的……”
“鼠目寸光,杀鸡取卵的大有人在,本官说的都是大实话。”
楚庵听完之后,默然不语,再这一刻,他确实没有话再去反驳徐有贞了。
而这个时候,登闻鼓院的大门被打开。
一名太监走了进来。
“朱指挥使,陛下召见……”
朱骥赶忙站起身来应了声是,便让锦衣卫带着楚庵先回衙门,而徐有贞现在心里面也没有那么慌了,站起身跟着朱骥朝外走去。
这个时候的登闻鼓院外,除了御史秦广之外,还站着另外一个高大,但有些干瘦的人,正是正牌的李贤。
他还没有离开宫城的范围,便就听到了登闻鼓鼓声,也立即赶了过来,不过跟其他的官吏,跑过来瞟一眼不敢久留不同,他自来到之后,可一直是守在门外的。
徐有贞看到李贤后,脸上瞬间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他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边给李贤问好:“李辅臣,真是巧啊……”
而被两名锦衣卫搀扶着的楚庵听到徐有贞说的名字之后,瞬间抬起头来,看向了徐有贞与李贤。
而后楚庵弱弱的问道:“那个李辅臣是……”
而徐有贞听到之后,回过头来,笑着说道:“他是李辅臣,本官不是。”
“那你,你不是自称是,你,你是谁?”楚庵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徐有贞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官就是你要告的,江南新税制大臣,礼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东阁大学士 徐……有……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