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府。
大堂之中…………
徐承宗就在主位上坐着,而魏国公世子徐俌就站在一旁。
徐承宗人过中年,但身体壮硕,他与父亲天天打嘴炮背后嘀咕太宗文皇帝不一样,他可是在军营之中一直待着,也练就了一身武艺,虽然朝廷至今没有拜过他的将,让他出征打仗,可他也一直没有忘记太爷爷徐达的战绩。
“爹,再不见,显得我们魏国公府太过失礼了,再怎么说,徐有贞也是陛下指派的官员。”徐俌相貌堂堂,孔武有力,正值青春年华的大好时光中,他自小便聪明,也知道魏国公府留守南京,虽然看起来威风,但却是拔了牙的老虎。
前几次徐有贞来的时候,徐承宗拒绝接见,徐俌便觉得有些不好,当然也不是觉得自己老爹端着,而是觉得老爹太过谨慎。
魏国公府不愿意掺和任何大政,就是因为他们的位置尴尬,所以陈瀛来了之后,徐承宗立即交接军权守备,就是想让魏国公府从这场风波中抽身而出。
可若是一直这么谨小慎微下去,魏国公这一脉也就要用永远留在应天府,虽说代替陛下守孝陵,主祭祀之事,留南京,掌中军都督府之事,也是莫大的荣光。
可在徐俌看来,自己还年轻,他想的是塞外的戎马生活,而不是一直呆在这江南水乡之中,慢慢的磨平自己祖宗留给自己的傲骨,看着自己的热血慢慢凉了下来。
本来徐俌没有抱什么希望了,自己以后就是接任老爹的爵位,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接任南京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职务,而后领着数万从来没有打过仗的兵士,在校场中操练,一直到自己再也动不了。
这不就是养猪吗?
可现在徐有贞来了。
朝廷想改税制,第一个点就是应天府,在徐俌看来,对魏国公府是个危机,但也是一个莫大的机遇啊。
他想让老爹抓住,可老爹考虑的就太过谨慎了。
到了魏国公这个爵位已经到头了,年轻时的冲劲也没了,就想安安稳稳的过下去,让子孙后代,也有荣华富贵可享,。
对于新税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因为他已无欲无求了,交税就交税,对于能够享受足额国家津贴五千石的魏国公府来说,就算将他们的私产土地全部上交给朝廷,他也没二话。
徐承宗不是怕新税制推广下去,断了自己的财路,而是恰恰相反,他怕新税制半路叫停,到时候徐有贞,于谦等一干支持新税制的官员可就要倒霉。
而魏国公府若是在之前就跟着徐有贞纠缠,到了新税制被叫停后,也会随着大旗一起倒台,对于老朱家的那些皇帝,徐承宗可是非常了解的。
虽然在这些皇帝之中,也可以说流着一部分徐家的血,与他们也是亲戚,可到了关键时刻,将这些亲戚推出去代替自己受罪受罚,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而朱见深登基之后,干的一些事情,让徐承宗很是欣慰,觉得后代子孙终于有一人继承了姑奶奶女诸葛徐妙云的仁善聪明。
可新税制出来,朱见深先是罢免了吏部尚书,而后杖毙六名官员,从奉天殿抬走十几名官员的事情传到了徐显宗的耳中,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天真,那可是老朱家的孩子啊,狡诈,狠厉才是他的本性,之前根基不稳,都是蒙骗百官,等到自己羽翼丰满,登基时间久了,本来的面目也显露出来了。
这一点让徐承宗吓到了。
以前在太宗文皇帝的时候,自己老爹还能去凤阳种种地,那是因为关系近,现在到了朱见深这里,关系也远了一些,魏国公府做了错事,是不是连去种地的资格都没有了。
宁王朱奠培的下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徐承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应该那么快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便在徐有贞到应天后,对其冷落起来,可有一点他却想不到,这徐有贞竟然一次次的来,仿佛我魏国公府的人,都是眼睛长在额头上的,看不起他一样。
徐承宗听着儿子的话,当然知道他心中期许。
“ 你还年轻,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我们魏国公府可以支持陛下,却不能跟徐有贞走的太近。”
“因为支持陛下,跟支持新税制是没有关系的,可若是支持徐有贞,就是支持新税制。”
徐承宗 缓缓说道。
“父亲是什么意思。支持陛下,不就应该支持新税制,帮助徐大人,早一些的完成丈量土地,改制吗。”徐俌多有不解,感觉自己听了老爹这一席话,胜似一席话,说的那么多,就跟没说一样,撸起袖子就是干,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吗?
徐承宗看了一眼自己有些急迫的嫡长子,苦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为父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天永远是天,陛下永远是陛下,可徐有贞,于谦,新税制,就不好说了,在大明什么都可以推倒重来,就只有陛下不能,所以这件事情,过早的介入,对于我们来说,只有风险,没有好处。”
“父亲,说了那么多,今日徐有贞又来了,您是见,还是不见,也没有一个准话。“
“以儿子看来,要是不见得话,难免陛下心中会多想啊,再怎么说,您也是应天府留守,代表的可是陛下的天威,现在徐有贞是陛下的近臣,又是此次主改大臣,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见,好好听一听,徐有贞说什么,才能做出判断啊。”
“那日,你跟泰宁候喝酒,你们二人对于新税制一言未发,儿子也知道,你们二人心中都有难处,泰宁候怕拖累了我们魏国公府,您也不想涉水太深,你们二人就一直打着哑谜。”
“可父亲啊,您是大明朝太祖高皇帝敕封的国公之首魏国公爵的继承人,您想置身事外,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反对新税制,第二个支持新税制,若是态度暧昧,左右摇摆,只怕我魏国公府的结果会更加凄惨……”
听完儿子的话后,徐承宗只是笑了笑,他也不觉得儿子莽撞,因为自己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过来的,不狂妄,能叫年轻人吗?
“这都第四天了,他一直都来,为父啊,也真的要见一次徐有贞,不然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待会你在旁边听着,不要乱插话……”
徐承宗缓缓说道。
而徐俌听到父亲同意后,立马拱了拱手,朝着外面走去。
徐承宗看着徐俌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自己这嫡长子想离开应天府已经成了梦魇了。
实际上镇守应天的魏国公府,跟各地的藩王没有什么区别,不得圣旨,他们也不能离开应天。
顶多顶多就是去京师转转,其他地方哪里也去不成。
徐俌年轻,有徐承宗未有之可能,若是真的能让儿子重新进入陛下的视线,重新恢复太爷爷了,爷爷马上将军的荣光,也是徐承宗一直心中所愿,故在徐俌很小的时候,徐承宗便安排其习武,教授兵策,在军营之中早早的得到锻炼。
可机会来了后,徐承宗没有狂喜,反而是裹足不前,有些害怕。
当然这个想法,是跟他自身幼年之经历分不开的……
老朱家太善变了……
成国公府外,徐有贞满脸淡然,犹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的站在那里。
刚刚通报的兵士已经回来了,可来婉言谢客的人,却没有来。
这个时候,徐有贞就心中大定了,往常都是小国公跟着甲士一起出来,现在小国公还没有出来,便就证明魏国公正在为难,自己今天也有很大的可能见到魏国公。
想着这三天魏国公用的理由,徐有贞就是哭笑不得。
第一天的时候,用的是外将不能与朝臣私交过密,还算正当。
第二天是用魏国公跟泰宁候喝大了,还没有缓过来的理由拒绝了自己拜访,已经有些胡扯了。
第三日的时候,是魏国公脚上长了个鸡眼,不方便见客为由拒绝了自己拜访,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没有了,就是不愿意见自己……
换作了其他人,有这三天的冷遇,说什么也不会再登第四次门了,可徐有贞却不是一个体面人,三天怎么了,那才是一个开始……
不一会儿,小国公徐俌的身影出现了。
“小国公,徐有贞前来拜访魏国公,不知魏国公酒醒否,脚上鸡眼好否?”
徐俌面有尴尬,轻声笑道:“已好,徐都御史,家父有请。”
徐有贞眉头一挑,抬步朝前走去,而赵聪一干锦衣卫紧随其后……
徐有贞走了两步,感觉到徐俌的脸色有些不对,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这么多带着兵器的锦衣卫一下子进入魏国公府,还是大晚上的,确实有些寓意不好……
”赵百户,你带着两人跟本官进来,其他的人在外等候。“
“是,大人。”
听到徐有贞的安排后,徐俌轻叹口气,脸上的笑容瞬间出现,而后赶忙起身,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小国公请。”
“徐都御史,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