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的这个处罚可是天花板的。
录入贱籍,可以说是在大明朝两三代人几乎已经定型了。
当然,若是过了一两代,出现了一位圣天子,提倡人人平等,废除三九六等,将贱籍取消,可能还会有出头之地。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不是朱见深所考虑的了。
刚刚小太监躺在自己的面前,就是给朱见深翻阅册的时间,很庆幸,他真的有罪,还是大罪,不然他撞死在玉阶之上名留青史,让自己的履历上留下一个污点,这怎么行。
百官们看着赵絮被拽了下去,当下身上有些不干净的人,就选择了闭嘴。
朝堂之上显得安静很多。
“陛下,不如让于太保讲述一番,新税制的具体章程,也好让百官们也知道一些。”王文出列缓声说道。
这是王文第一次说话。
朱见深看了一眼王文,就这一眼,让王文心头大震,难道自己的私生活,锦衣卫也探查清楚了吗?
“可,现在安静下来了,于太保便先说一说,然后在议论一番。”
“是,陛下。”
“刚刚徐都御史所说摊丁入亩,便是要废除两千余年存在的人丁税,将其征收的税制,从人丁转为田亩,原先是一家一户有多少人,便要缴纳多少粮税,对普通百姓来说,负担极重,可对于那些拥有巨额土地的乡绅富户来说,却是占了大便宜,摊丁入亩,便是有多少田地缴纳多少粮税,公平公正……”
“于太保,请问此番是不是要在全国大范围内丈量土地,整理户籍……”王文缓缓说道。
“是。”
“需要几年?”
“三年到五年。”
“谁来做此事。”
“我来做此事。”
“若乡绅不愿,学子不愿,怎么办?”
“晓之以情,动之与理。”
“若是行不通呢。”
“实行新政,仁理开道,亦有雷霆之手段。”
“如此大的周章,若是国子监太学生闹事,责任谁负……”
听到王文的话后,朱见深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王文已经做出选择了。
这摆明就是威慑,甚至是给一帮人出主意。
自大明朝建国开始,对学子就非常重视,更何况是国子监的学生。
于谦听到后稍稍一愣,他虽是大明朝的首辅,却没有权力针对太学生的发难做出任何表态。
而朱见深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谁闹事,就抓谁,责任由朕来负,只懂私利,不觉大义之人,怎配身在国子监之中,成国公,泰宁候。“
“臣在。”二人赶忙出列说道。
“若是朕命你们带兵入城,抓一帮不尊圣旨的太学生,你们敢吗?”
“臣万死不辞。明日就调兵入城,哪个不服就抓哪个……”朱寿赶忙说道,将他的好兄弟陈瀛抛在了后面,他可是急着表态呢。
陈瀛看了一眼朱寿,也不在意,接着说道:“陛下,臣下朝之后,就调兵。”
听完两个人的话后,朱见深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一脸轻松的说道:“国之勋臣,有你们二人的这句话,朕就很满意了,不过,抓一些不听话的人,这种下场面,怎能用得上我大明的王军,朱骥,张保。”
“奴婢在。”
“臣在。”
“你们二人看着王尚书,对他说,你们敢不敢替朕做这些事情,敢不敢替朕杀忤逆之官员。”
听到这话后,张保跟朱骥都转头看向了王文。
“王尚书,我是陛下的奴婢,可不管什么名声,你猜我不全之人敢不敢。”
王文轻笑一声:“本官只是随口问问,陛下言重了,张公公言重了。”
而后又看向于谦,正准备接着询问于谦的时候,朱骥却开口说道:“王尚书,本指挥使还没有履行圣旨对你说呢,你直接将我掠过,是不是看不起本指挥使。”
王文听到之后,尴尬一笑,而后转过头看向朱骥。
“我岂会看不起朱指挥使,言重了,言重了……”
“锦衣卫只听陛下的命令,今日朝会结束之后,若是真的有人煽动闹事,可是会死人的,弄不好死的人中,还会有当朝的尚书……”
“绝对没有人敢煽动闹事。”王文渐渐弱了下风,节奏感也乱了。
本来是他跟于谦一对一。
现在朱见深非要四对一,徐有贞跟李贤还都没有说话,王文已经顶不住了。
很多官员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现在不帮助王文,待会重量级的都倒下了,新政便再也没有人能说什么了。
“朱骥,你竟然敢威胁当朝尚书,莫不是也想跟你的前任马顺一个下场。”
“就是,就是,太过无礼了。”
…………
就是在这奉天殿中,马顺被当朝打死。
朱骥看着那几个说话的老头,直接就撸起来了袖子:“来,本指挥使可不是马顺,不服上来试试。”
指挥使被打死,可是锦衣卫的奇耻大辱,朱骥早就想找回场子了。
朱见深没有说话,一直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同样看笑话的还有徐有贞。
哎呀,我去,要打架了,陛下,怎么不说话呢,看来陛下也想看看,是谁要动手,好将那些顽固分子给拿出来,我老徐待会躲远一点,看看朱指挥使大显神威,就不上去帮忙了,哎呦,谁他妈踹我……
徐有贞转过身来,看到是一名兵部六科给事中,他年轻力壮的,竟然还搞偷袭。
原来很多人都盯着徐有贞,话都说到这里了,肯定要打了。
打谁呢。
于谦,不敢。
李贤,还是不敢。
朱骥,那是去找死。
徐有贞,对,就打徐有贞,是他提出来的。
徐有贞也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大吼一声,抡起拳头就朝着那绿袍小官砸去。
可还没有前进两步,一群老头子就上来了,还是同样的招数,抱腿,抱着腰,嘴里面还喊着:“徐都御史冷静,这是御前,不能失礼,不要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对啊,冷静,冷静,你是尚书,不能太过冒失。”
“他打我,本官乃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礼部尚书,内阁辅臣,这一会儿,什么话都没有说啊,他凭什么打我,放开我,快放开我,让我跟这个搞偷袭的小贼,一教长短。”徐有贞大吼大叫,他明显感觉出有很多人看着自己都不怀好意。
这要被轮了吗?
很多官员们都朝着后面撤退,给徐有贞等人空出了一个空地。
朱见深怕徐有贞吃亏,赶忙看向了朱骥。
朱骥一直等着朱见深的眼神。
得到授意之后,立马快步上前,可一个人比他更快,一个飞踢,将抱着徐有贞腰的老头给踹飞出去,徐有贞也恢复了自由,他看向对他施以援手的人。
“詹侍郎,多谢……”
“徐都御史,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
到了跟前的朱骥,有些茫然,这怎么还串台了,言情戏了吗?
于谦,李贤自持身份,肯定不会跟人动手,可徐有贞有了帮手后,心中大震,左右开弓,将抱着自己两只腿的老头好一顿捶,才让他们松手,恢复了其自由。
你们都拉偏架了,就不要怪我徐有贞不手下留情了。
而有些参加斗殴的官员们,看到徐有贞欺负老同志,也什么都不管了,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徐有贞紧握拳头,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子,挡在徐有贞的面前。
“徐都御史,我当官之前,读的可是春秋……”
说完之后,詹杨快步上前,一拳就砸懵了一个老头。
在这一刻,徐有贞眼中仿佛看到了一丝光。
詹杨,你这兄弟,我老徐交定了。
而后,徐有贞便冲了上去,与詹杨共同应战。
场面瞬间乱了起来。
不想动手的官员都退出战圈,左右摇摆的,在两侧徘徊,时不时的趁乱踹了一脚。
当然踹的是詹杨,跟徐有贞。
朱骥看着一帮老头围殴徐有贞与詹杨,他也怕自己一脚再踹死一个,恍惚间,他看到了两名年轻一些的官员,发现对手后,朱骥可不再耽搁了,直接上去就干。
朱骥是武官啊,即便是半吊子的练武之人,那出手也是黑着呢。
两名年轻一些的官员,一看到朱骥,就有些害怕,还没有动手,气势都下降了两分。
一个回旋踢,一个肘子,直接将对方两个有战斗力的人给放倒。
而对付那些老头子,徐有贞跟詹杨,明显够用。
可这些老头子官员,都是在朝中三十多年了,虽然品级不高,但旧吏多,学生多,同乡也多。
一看到他们吃亏,这些人也控制不住自己饥饿难耐的大刀了。
先是出来一个。
接着又出来一个。
他们的目标是徐有贞,詹杨,朱骥。
三人瞬间落了下风。
可礼部的堂官们也看蒙了,咱们都是读书人,礼仪之邦,怎能做出失礼之事,但你能看着咱们的老大,老二被其他部门的人按在地上锤吗……
不行,咱们也上。
徐尚书,詹侍郎,我们来帮忙了……
而都察院与徐有贞交好的御史们,也看不下了,两个打十个,本就不公平,我们忍了,你们还要上人,岂不是当我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们不会打架骂街了。
当下数十人在在柳青的带领下,冲入了战圈。
又是一批势力加入。
整个殿中的中央都成了一片混战区了。
从最初的十几人,变成了三十多人互殴。
朱见深只是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
为何一言不发。
难道是因为自己朝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情而气到说不出来话吗?
不。
不是。
是因为有意思。
朱见深想多看一会儿。
特色吗,就要被保留,也要得到保护。
更何况现在徐有贞,詹杨,朱骥等人在得到礼部官员,都察院御史们的帮助下,已经占据了上风。
说要说过他们,打也要打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