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中住着的是首阳君的亲信李季甸,以文官的身份提督平壤,也是一个颇有能力手腕的人。
平壤中的人都知道首阳君是死在徐有贞的设计之下,可这些人却都瞒着他们的新立的小国主李樟。
将这件事情当作一个秘密封存起来。
为什么。
因为平壤不可能是汉城的对手,他需要大明的帮助,首先就是要得到首阳大君没有搞到手的敕封,让他们在法理上面与汉城的正统达到一个高度,其次就是让大明对平壤有所援助。
武器,粮食,铠甲。
只要有了这些东西平壤才能武装起来更多的士兵,可以在正面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汉城军队,让李樟真正成为朝鲜的王。
当然这些人也都知道,想要得到敕封,很难,但第二个援助购买武器粮食,这些人很有信心。
因为即便是大明也喜欢那白花花的银子不是。
不得不说,首阳君率领的第一次兵变的创业团队,要比锦城君率领的第二次团队要强大很多。
他们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别人想要什么。
即便老大被大明的人杀了,即便这些人非常怀念他们的老大,非常痛恨大明的徐有贞,但他们不说,他们忍着,因为这些人都知道除了依靠大明,他们没有一点胜利的可能。
反观汉城,占着正统的位置,觉得自己人口实力远超平壤,为了面子,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没有上报大明,后起之秀,还有仇恨,上赶着来了。
这就是两个团队的差距。
李季甸这次依然带着珍惜的宝贝,第一个想找的还是徐有贞。
这也是做坏人做到极限的表现,就是明明知道你是一只吃肉不吐骨头的恶狼,但我还是要把自己的手给剁了,给你吃下去。
虽然我失去了一只手,但操控得当的话,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徐有贞在下面赈灾,李季甸可找不到。
与他对接的还是礼部詹杨。
还是跟韩明浍一个待遇,在国书递交上去后,朱见深立马就派人将驿站给团团包围。
不让他们随意在京师乱转。
国书上陈:朝有戕贼忠良之事,国有昏庸无能之主,百姓苦于杂政苛税,百年社稷颠覆之危,平壤诸城八十余万百姓共推世宗大王之孙,为朝鲜王,求大明大皇帝陛下垂目观之,予以敕封,讨伐昏庸无道残暴之王,事成之后,举国之力,尽报大明。
朱见深看着这国书,只是冷笑不断,这所谓的平壤之王,是想着跟大明做生意啊。
不过朱见深也是很好奇,他们手中到底是有着什么筹码,让他们有信心跟大明做生意呢。
大明皇帝陛下的身份太过贵重,一个小小的使臣是见不到自己的,可找谁去探探口风呢。
詹杨是第一人选,在朝鲜回来后,詹杨也像换了一个人,老友见面,不谈礼记,不说论语,改论春秋,还像徐有贞看齐,家中多多收藏占卜天象之术,是徐有贞在朝堂上发展的第一个下家。
可朱见深却有些信不过詹杨。
此人算是正直之人,跟朝鲜的人精去谈事情,只怕会被别人耍的团团转。
但徐有贞身上也有重担,沁阳府之事可要比朝鲜重要多了,朱见深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自己出面但又不出面。
让詹杨在台前,自己在幕后,指点着詹杨。
不过这家伙脑筋能不能转的过弯啊。
朱见深有了想法后,便让张保将礼部坐堂的詹杨召来,话里话外透露自己的想法,可詹杨竟是不同意。
说陛下乃大国之君,岂能行那偷偷摸摸之事,有辱国体,有辱斯文。
这让朱见深颇为丧气,原来不是谁都有成为徐有贞的潜力啊。
朱见深正想让其退下的时候,詹杨却是话锋一转:“陛下,臣在中举之前,熟读春秋,知兴亡大事,懂微末小节,若是陛下,不相信,微臣可以给陛下背诵一端。”
詹杨说着便开始摇头晃脑起来,大有孔夫子,关夫子,万世两夫子。修春秋,读春秋,千古一春秋。何妨一学关帝,挑灯清夜读春秋的气概。
朱见深看着詹杨背诵经文,脸上满是惊愕。
这,这谁给他加的戏。
朱见深看了看身旁的张保,那张保授意:“詹侍郎,詹侍郎。”
詹杨停了一下,不解的看向张保,自己现在背的左转难道错了……
“詹侍郎,今日陛下的课业已经完成,你就不要在这里现场教学了。”
詹杨愣神片刻,而后看向朱见深。
“詹侍郎,朕说去听你与那朝鲜使者的谈话,你严词拒绝,现在又在朕面前背春秋左传,是何用意,朕实在是想不明白。”朱见深低声说道。
“微臣的意思,陛下应该没有懂,微臣在船上的时候,与徐都御史,彻夜长谈,感悟颇多,陛下为何要亲自去见这个使臣,陛下想知道什么,尽可让微臣去问,微臣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詹杨赶忙说道。
朱见深听完詹杨的话后,心中一动,难道被徐有贞的“人格魅力”所感染,可自己能信他吗,转念一想,这本就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不妨让他试一试,反正自己现在手上也没有合适的人去做。
“可,不过詹侍郎,你任何事情都不能答应他,可从不同方面,旁敲侧击,朕很感兴趣,他们有什么实力能够让朕去敕封他们…………”
“臣遵旨。”詹杨很是兴奋。
兴高采烈的出了乾清宫,走到门前的时候,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而后他赶忙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接着往前走去。
朱见深看的清清楚楚,一阵胆寒,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
詹杨下去就派人告知李季甸,明日正午,可与一谈。
这也是詹杨与徐有贞的一个不同之处,若是徐有贞的话,只怕现在直接就去了驿站,不会让朱见深等多长时间,但詹杨却公事公办之态度,地点定在礼部衙门,参加完朝会后在与李季甸详谈。
他甚至都不愿意为陛下请个早朝的假,或是晚上加个班…………
………………
大明,平辽府,安平县。
因为天气寒冷,明军将驻地挪到了原朝鲜平安道宁边大都护府。
这是一座朝鲜北方的大城,石亨不仅将数万的军队全部挪移过来,还在这里将所有的流民与女真族群两万余人全部迁移了过来。
离平壤府只有不到一百里的距离。
在首阳君主导的献土细节上,平安道分为东道与西道,西道靠近大明的领土被割了出去,而东道整个都成为了大明的国土。
石亨这段时间很是潇洒,他本不想挪移,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就远离辽平府正在修建的主城区域,自己的奏章就进不了京师了。
这段时间,石亨爱上了给陛下写奏章,说了一说自己所干之事,改土为流的进展,实在没啥说的,就问问天气,问问陛下每顿饭能吃多少。
石亨很是喜欢这种感觉。
陛下仁君也,长得富态,身为真龙天子,说话也好听………
在地理位置上来说,平壤离大明很近……
这也是为何郑种亲自跑一趟的原因。
他不怕汉城军,但却是很怕明军,一来,人家的军队比自己这农户组织起来的军队强大,二来也就是因为地理的位置。
在城中刚刚成立的驻军总兵府中,石亨再一次的见到了郑种。
开门见山第一句:“不知道这次郑府守所来,陪同马车多不多……”
郑种也知道石亨的意思,马车不就是装满了美人的代名词吗?
“只要石将军愿意,下一次我可以将南方的佳人相送之……”郑种轻笑说道。
石亨闻言一愣,而后露出个你懂我的表情。
“郑府守请坐。”
两人坐定,亲兵端过来两碗开水,放在了桌子上。
石亨端着碗说道:“天气寒冷,郑府守喝点热水。”
郑种摆了摆手说道:“下官不饿。”
石亨放在嘴边也不知道如何下口,当下将碗放下,稍稍凉一些再喝。
“不知郑府守所来何事?”
“给石将军送一场富贵……”
“如何相送。”
“这乃是天大之富贵,就看石将军敢不敢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