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
朱见深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臣子奏对,一直都没有说话。
御史们奏对完后,于谦又奏报一番改土归流国策的实施情况。
在原建州三卫的聚集地,已经初步完成,而海西各部,毛怜部等部因汉化程度不高,推进百户所的进展稍慢。
而所得到朝鲜新土,统一并入平辽府,设安平县。
在安平县是有群居的基础,所以比海西各部进展都要快。
李贤又将内阁对河南的旱灾的赈灾章程,也在朝会上向朱见深奏报一番。
自夏入秋,河南沁阳府滴雨未下,五十余万百姓无明年之口粮。
内阁票拟,决议开放三个粮库,而后推户部拨款十万两在江南水乡购买粮食,运往沁阳府,监察御史已经到了沁阳府,督察官府实行赈灾情况。
改土为流不争朝夕,但百姓的事情却是大事。
故朱见深对此非常上心。
在票拟的官文下面,就已经御批“生民之事,国之大事。”
此时听完李贤说完后,便接口说道:“开放河南当地三个粮库,用十万白银,可够?”
“陛下,这三个粮库,每一个都是十余万人一年的口粮,户部拨银购稻米,只是对其补充。”李贤赶忙说道。
“诸事要多做准备,三个粮库在今年年底,放粮后,河南各府要筹措粮食,早早的补充这三个粮库。\\\"
\\\"是,陛下。”
实际上这种粮库在后世来说,就相当于国家储备粮。
每个府几乎都会有一个到三个不等,以应付不时之需,当然这种粮库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但不然,这些粮库的开启需要严格的制度,它既是储备粮,又是军粮。
而大明的税收主要是粮食税。
粮食税在洪武年间占全国税收的八成左右,只不过在后续的发展中,这个比例一直都在下降。
因为宝钞几乎成了烂大街的存在,那么对白银的需要就大了起来,所以对于民间用银钱代替粮食的行为也就默许了。
农业文明的顶峰,就是有粮食。
在京城旁边的通州。
就是大明最大的官仓之一,也是北方最大的官仓。
他供给的是整个京师日需用粮,北方战事的军粮。
现在的通州粮仓的存粮可以让整个北方的百姓们吃一年。
“百姓之事,无小事,赈灾之事,关乎民生社稷,李辅臣,你要对赈灾之事宜,事事梳理,绝不能在里面出现任何一个害群之马。”
“户部,吏部也要多多上心,追踪,在赈灾事宜之后,朕会派锦衣卫去灾区,若是打探到了官不尽责,吏不尽力的事情,首要追责李辅臣,涉事人员,严惩不贷。”
“是,陛下。”
朱见深看向了于谦,而后说道:“于太保,灾慌之后,免税收徭役三年,可行。”
“陛下仁慈,可行。”
官员们听完之后,心中都无比的惊讶。
临朝的皇帝,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孩子,这般老辣的处理手段,即便是太上皇也没有啊。
朱见深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看向了徐有贞。
徐有贞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我擦,难道徐有贞下了软蛋。
不敢发难吗?
而李贤也是如此,时不时的回过头看一下徐有贞。
你再不说话,我们就退朝下班了。
朱见深轻咳两声,想要提醒一下徐有贞,但徐有贞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还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朱见深心中不由哑然,这去了一趟朝鲜,胆子变小了吗?
李贤看向徐有贞,轻声说道:“徐都御史,朝鲜之事,难道不要在朝堂上说一说。”
徐有贞听完李贤的话后,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李贤,而后他缓缓说道:“李辅臣,那朝鲜之事,都有出使碟记,你不早就看过了。”
李贤点了点头:“难道今日朝会,你不愿意说些什么吗?”
“我刚刚回到京师,实在不知有什么好说的,李辅臣,你告诉本官,本官应该说些什么?”
一向沉稳的李贤,脸上也有些慌乱。
怎么回事,徐有贞变了。
但怎么可能。
说难听点,狗永远改不了吃粑粑,说好一点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有贞怎么可能去一趟朝鲜就变了呢。
短暂的慌乱后,李贤的脸色立即恢复如常,笑了笑:”无他,只是感觉朝堂上没了徐都御史的声音,多少是有一些不习惯。”
说完之后,李贤转过身来,等着张保喊退朝。
而张保也一直看着朱见深。
朱见深脸色沉郁,他不授意,张保也不敢喊退朝。
殿中,平静了下来。
很诡异。
被称为北京城菜市口二号的奉天殿,竟然安静了下来。
官员们等待着张保喊退朝。
张保等着朱见深给自己眼色。
而朱见深却等着徐有贞开炮…………
就这样在这诡异的循环下,一个御史终于受不了压力,站了出来。
“陛下,臣要弹劾,于谦,李贤,商辂,王文等内阁辅臣。”
这名说话的御史名为柳青,六品绿袍官员,他上来就将内阁辅臣全部弹劾,还在陛下并未亲政的时候,很多不知事的官员都觉得这柳青犯了失心疯。
想要名垂青史想疯了。
有些官员都不动神色的拉起了袖子,这货待会要头撞金柱的时候,自己要拉着他。
不能让他得到名声,而坏了陛下的名声不是。
朱见深并不认识柳青,只知道与徐有贞关系交好。
他看了看还在低着头的徐有贞,知道了,这是徐有贞安排的一出戏。
而李贤心里面不断的苦笑,这徐有贞还真的有一套,他不想让自己牵着他的鼻子走,办了事情,还要恶心恶心我。
“你可知道,你弹劾的是朕的老师,是大明的辅国大臣否。”
“臣知道,但臣不能看到这些国之重臣,联合在一起蒙蔽陛下。”
朱见深听完否,立即站起身来,看了看前排的辅臣,而后缓缓问道:“他们到底是如何蒙蔽朕的。”
陈瀛与朱寿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瀛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看吧,我就知道,徐有贞这货回来了,宁王的事情一定会提出来。
而朱寿的眼神却是在说,你他妈真牛逼。
“宁王藩,欺压百姓,侵占良田,都察院副都御史,上奏弹劾,却被内阁辅臣拦下,不能直达天听,微臣就是要告他们,畏惧藩镇,不思百姓。”柳青大声说道。
实际上官员们有一大半都知道这件事情。
可在听完之后,却是一片哗然。
像是刚刚知道一样。
“什么宁藩,竟然侵占农田,欺压百姓,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本官不知道,本官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坐视于谦等人蒙蔽陛下,一定要上奏陛下,严惩宁王,给百姓一个交代。”
“就是,就是,他们瞒的我们好苦,幸亏柳御史敢仗义执言,不然本官现在也不知道。”
“你们在说啥子……什么宁王,打了百姓,占了田地,抢了良家女子,废藩,废王。”
官员们的声音都不小。
可更大的声音出现了。
“柳御史,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徐有贞说话了,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
“徐都御史,本官说的全是真的,你不知道啊,这件事情都闹了许久了。”
朱见深看着玉阶之下,群情激愤的臣子们,心中产生了问号,你们不是联合在一起骗朕的吗,为什么,朕感觉,是自己更于谦等人联合起来骗你们的呢。
这些读书人。果然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