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散开,徐有贞骑着马出现在了首阳君李瑈的面前。
数十名锦衣卫站在了徐有贞的前面,尤其是百户赵聪,虽是站在徐有贞的前面,却不停的回头。
他还在惦记着眼色的事情,执着且傻蛋,殊不知,现在大局已定,李瑈已成了案板上的鱼肉,根本就用不上他的绣春刀了。
李瑈看到徐有贞后,脸色开始狰狞。
“为什么?”
“因为你是谋逆之臣。”
“可你明明答应了我。”
“本官没有权力答应你任何事情。”
二人一问一答,徐有贞一脸淡然,而李瑈却是一脸愤恨。
徐有贞之所以回来,就是想要看一眼自己的计谋是否成功。
而詹杨,曹吉祥二人与整个使团都没有再回汉城。
心中虽有八成的把握,李瑜能够成功,但再怎么说,兵变也是极其凶险之事。
他虽然有信心自己的计谋,可实施的人却不是自己,这也是一个变数。
难免会出现纰漏,也不愿让整个使团跟着自己冒险,本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他实在抵挡不住这种成功,带给他的成就感。
他想看一看,所以他回来了……
“你是怎么做的到,他们,他们的力量那么弱小,怎么可能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控制了汉城。”李瑈冷声说道。
“本官可以告诉你,你当初成功,是因为皇浦仁,金宗瑞二人小瞧了你,可现在你之所以失败,也是因为你小瞧了本官。”
“你只要出了汉城,就已经输了。”
“他们第一步,就是先斩杀你的左膀右臂,而后杀控兵之将,只诛恶首,连罪之犯不究,当看到你左膀右臂的人头后,这些人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不仅你自大了起来,就连你手下的人,也狂妄了起来,他们都小瞧了锦城君等人的护国之心,他们觉得就算是锦城君等人心中有了想法,短时间内,也根本就施展不出来。”
“可,你忘了,他们也忘了,你兵变之时,难道凭借的是精明的谋划吗,你也没有必胜的信心吧,可你做了,只要敢做,就是一个成功的开始,敢拼,才能赢。”
徐有贞说完之后,而后看向锦城大君李瑜,自己给了李瑜勇气,不,是大明给了他勇气。
“锦城君,说了那么多,不要再叙旧了,赶紧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这也是徐有贞回来的另一个原因。
他要亲眼看着李瑈死,要是锦城君搞了一个幺蛾子,不忍杀兄,将其流放,或者关押,那都是一个隐患。
“慢,慢着,徐有贞,你敢不敢与本君一战。”李瑈盯着徐有贞恶狠狠的说道。
只要自己能够挟持住徐有贞,是不是就能逃出汉城。
出了汉城后,自己依然有办法东山再起。
徐有贞听完李瑈的话后,明显一愣,你是不是找错人了,跟着朝堂上那帮老头子,活动活动筋骨还行,跟着你这蛮夷以命相搏,那也不是我徐有贞的作风啊。
“首阳君啊,本官可是读书人,是大明的文官,岂能袒胸露乳,舞刀弄枪乎?”
“你怕了吗,徐有贞啊,徐有贞,你我都是相同的人,莫要以为本君不知道,你们那太上皇被蒙古人给俘获,偷跑回来后,就是你截杀了你们的太上皇,是不是你们小皇帝指派你做的啊,怕他老子回来抢他的皇位?”说完之后,李瑈哈哈大笑起来:“这么想来的话,你们的小皇帝也不过如此吗?”
徐有贞听完之后,脸色铁青。
“你在胡说什么?”
你骂我可以,侮辱陛下不行。
“哈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徐有贞,你恼羞成怒了吧。”
而赵聪也忍不下去了,转过头看向徐有贞:“徐都御史,卑职去剁了他吧。”
“有没有信心。”
“放心吧,卑职年轻力壮,人高马大,收拾一个这么矮小瘦弱的蛮夷,手到擒来。”
“剁了他。”
………………
大明,京师,乾清宫。
朱见深看着奏章,脸色有些不好看。
而张保一直守在旁边。
朱见深将奏章放下,轻叹一口气说道:“天下多灾,每每想到受灾之百姓,朕心中悲痛之极。”
实际上这些年,大明国内一直都有旱灾,水灾的发生,不过这些国内的事物皆有于谦,李贤等人主导赈灾。
在六岁之前,这些奏章他都没有看过。
而在朱见深帮助于谦促成改土归流后,这些治理天下的官文,灾变的奏章也都被于谦送到了乾清宫中。
让朱见深御览。
朱见深知道像大明那么庞大的国家,说是年年有灾都毫不意外。
但当朱见深看到被当地官府所统计的伤亡人数,饥饿的百姓人数,他都揪心的痛。
他知道自己即便是皇帝,也阻止不了灾祸的发生,他能做的就只有督促中枢,拿出切实可行的章程,派出监督的官员,实行赈灾。
内阁拿出措施也是可圈可点,一心为民不假,可到了下面的执行力有多少,就是一个未知数呢。
阻止不了天灾,就要想办法阻止后期的人祸。
“陛下,您仁慈,见不得百姓受苦,可老百姓,都是这样苦过来的,只要熬过去,明年年景好了,老百姓的日子也就会好一些。”张保轻声说道。
张保知道大明贫苦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若是风调雨顺,还好一些,可若是遇到了水灾,旱灾,地里面的庄稼颗粒无收,那就是要命的一年。
他见惯了生死,本是一副铁心肠,可见到皇帝陛下这么感伤,这几日茶饭不思,让张保也打心里面心疼。
“朕知道,朕就是想为他们做些事情罢了。”
“陛下要做的就是快些长大,快些亲政,只有这样,才能去改变一些东西,改变大明百姓的处境。”
朱见深听完之后,默不作声。
实际上朱见深心中清楚,这跟自己的年龄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灾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发生灾难后,官府是如何处理的。
就怕灾难之后,再出人祸。
所谓人祸就是基层官员不作为,组织力低下,不敢承担相应的责任,或者说,事事都要争取上一级府衙的同意,俗称分责。
当然这也有一方面是严苛的大明律法,粮库,军库是不允许地方官员私自开放的。
所谓的中枢与地方,说白了就是一种抓权与放权的合作关系。
集权制没错,但过度的集权制就会让地方官府行动僵硬,而在后世,中枢就将这个度把握得很好。
朱见深知道,现在的大明还不是后世。
中枢还是要掌握大部分的权力,才能让皇帝做的安稳。
可关乎民生,特别是灾祸后的善后赈灾之事,这就要放权,而且还要吏部有一整套的吏治考核。
遇到灾难,地方官员若是处置妥当,民声极好,绩优,可优先提拔。
这也能够进一步的促进官员的积极性。
实际上大明有这一套措施,但灾祸来了后,地方官员有些人因权限不够,不敢轻举妄动,导致积累了民怨。
百姓们说起来也简单,吃饱喝足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可若是吃不饱喝不足,衣不蔽体,生活拮据,就是那些白莲教,太平道这种教派的兴起之日,也是作乱之起因。
朱见深站起身,而后走到了自己的收藏架前,看着上面琳琅满目的珍贵瓷器,他心中微动。
“张大伴,从即日起,若宫中停止采办,消减开支,到年底都省下多少银两。”朱见深开口询问道。
张保想了想,说道:“陛下,你这为难奴婢了,奴婢现在也说不准,只能先下去查看晚年宫中花费,才能给陛下一个准确的数目,不过陛下,停止采办,消减开支可以,但太皇太后,两宫太后那里,可不能停啊。”
朱见深知道张保的意思,他可以做主,但不能去做太皇太后的主,也不能去停懿安太后,生母太后宫中的平日的采买。
“朕知道,朕会去找皇奶奶与母后,她们也要停,至于懿安太后那里,便算了吧。”朱见深缓声说道,对于懿安太后那里,朱见深心中还是有些愧疚,而皇奶奶与母亲那边,自己完全可以说的动。
皇奶奶可能愿意自己的乖孙儿是一个节俭的皇帝,而母亲那边的想法,朱见深也不用考虑太多,就算她心里烦闷,也不能说亲儿子的不是。
“陛下,停宫中采买,奴婢在宫中这么多年,也就只见过两次,每次停采买不过一月,还都是发生在了仁宗皇帝时期,陛下,现在到年尾还有数月,是想拿着这银两做什么事情吗?”
大明现在不穷,肯定用不上皇家节衣缩食,那就是朱见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
实际上停止采买,第一个针对的就是各宫的主人,其次就是下面的太监。
这笔钱就放在那里,等着人来拿,你要是不用,那就是一直存放在库房里面。
所以张保觉得陛下留下这笔银两,肯定是想做些事情,但心中也有些担忧,陛下一直看着他的藏品,难道是拿着这笔钱,去景德镇购买瓷器……
“朕想做的事情,你马上就知道了,现在不用多问。”朱见深朗声说道,而后想到了天象达人徐有贞来:“徐有贞什么时候回来?”
“陛下,奴婢不知,礼部往返的官吏已经催了三次了。”
“再派人,让他快些回来。”
“遵旨,陛下……’
现在徐有贞不在身边,朱见深很不习惯,在朝堂上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些,看来,在自己身边确实需要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喷子,不,是能言善辩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