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乾清宫中的朱见深正在围着自己的藏宝架转悠,心里面不断想着自己上一世看到了一件成化青花,就让自己激动到心脏骤停,嗝屁了,现在看着那么多瓷器,但怎么也找不回原先的感觉了。
难道自己具备喜新厌旧的宅男品质。
正在朱见深想着的时候,张保拿着一封题本,慌慌张张的走进了乾清宫。
“陛下,陛下。”
朱见深回过头看了一眼张保。
“张大伴,何事如此惊慌。”
“陛下,孙祥的题本奏章来了,内阁的于太保让我快些给你送过来。”张保喘了几口粗气后说道。
听到是辽东的奏报。
朱见深来了兴趣,他朝着御案前走去:“念。”
“微臣孙祥,调查女真袭扰一案,触目惊心,女真残杀百姓六十三人,时辽东巡抚李纯蒙蔽圣听,隐瞒不报,血案之后,不尽职排查,又酿惨祸,地窖躲藏之幼子二十一人,无人发现,至二十人饿死,微臣在广宁就地拿下时辽东巡抚李纯,押进京师,望圣裁,微臣以为,原广宁总兵,一应官员,应在剿贼事后,再行问责,望陛下圣断。都察院副都御史,辽东巡抚孙祥呈上,成化五年十月二十三日。”
朱见深还未走到御案前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
孙祥奏章之中的言明的死亡人数,以及后来被饿死的二十名孩童,让朱见深的心头一震。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若是说那六十三人是被女真人杀的,而饿死的二十名孩童就是被辽东巡抚衙门所害。
朱见深呼吸渐渐重了起来。
“内阁,内阁是什么章程。”
“内阁对此事并无章程,于太保说让陛下圣断。”想来是对于乾清宫奏对之事,也是给于谦提了个醒,故这次关于孙祥的奏报,内阁并没有任何批文章程。
朱见深叹口气,心里面在不断盘算着,自己不想这么快的发动成化犁庭,一来是因为自己小,对于老爹的威胁,还是有些忌惮,现在大臣们都支持自己,那是因为朱见深一直都保持着明君的风范,若是催动成化犁庭之大战,那么一定被戴上一顶年幼之时就好战的帽子,继而影响到自己的顺利成长。
二来也是因为不愿意耽误于谦,李贤辅理政事,拨乱反正的步伐。
老爹留下来的烂摊子确实有点大。
王振在朝,风光无限,那可不是只影响他一个人,而是影响着整个帝国。
多少没有真才实学,靠着溜须拍马的本事到了重要的位置上。
于谦在成化元年的时候,就开始负责清算这批官员。
京师的在成化元年的时候,就清除完毕,将很多官员踢出了中枢,在任期间,有过错的进了牢狱,没有过错碌碌无为的也被赶回了家中。
两京十三省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
这也是朱见深的一个顾虑。
可现在看到了孙祥的奏报,他清楚自己的顾虑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可辽东普通百姓的生存环境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们的父辈都曾为大明上过战场,又都是大明的百姓。
自己作为帝王,怎能不为他们做主,营造出一个适合生存家园。
有人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土豆,皇帝亦是如此,当皇帝要让百姓天天担惊受怕,忍饥挨饿,那不如回家卖烧饼去吧。
朱见深缓步走到御案前,缓缓坐下。
张保看着朱见深的脸色那么不好,当下只能轻轻的将奏章放到了御案上,在一旁低着头。
“张保。”
“陛下。”
“传徐有贞,徐都御史。”
听到这个名字后,张保还站在原地,等着朱见深的下文。
可朱见深却是迟迟没有说话。
“陛下,只传徐都御史一人吗?”张保弱弱的问道。
要是陛下有什么想法,直接与内阁于谦,李贤传达不就行了,干嘛找徐有贞一个不管具体事务的御史呢。
“还让朕再说一遍吗?”朱见深看着张保一字一句的说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派人去传徐都御史。”张保吓了一跳,赶忙下去差人去找徐有贞。
朱见深一直坐在御案前,想着这个事情的可操作性。
如同之前一样,将徐有贞推在台前,让他纠合一帮御史,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历史上的朱见深发动成化犁庭的时候是在成化三年,成化五年,也就是在十三年后。
当时朱见深已经成年亲政,再加上自身的鹰派作风,才促成了成化犁庭。
而自己现在才八岁,想要做出这种事情。
就必须要学会造势。
努尔哈赤的七大恨就是如此。
我要干你,我要让你知道我为什么干你。
同理,朝廷要发动大战,也要告诉百官,为什么要打,打的必要性。
朱见深正在谋划,不过所有谋划的必要一环,都需要徐有贞的帮助。
而内阁值班房。
于谦正在处理着公文,李贤缓步走来。
“于太保,孙都御史的题本已经送上去了。”
“那我等去面圣吧。\\\"于谦听完之后,将手中的文公放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官帽,站起身来。
“陛下没有传召咱们。”
“那是有御批下来了。”
“也没有。”
于谦眉头微皱:“难道说陛下在读书,还没有看奏报。”
“陛下对辽东之事那般上心,岂会不第一时间看奏报。“李贤轻笑着说道,而后找个位置坐了下去,颇为气定神闲。
“看了奏报,既无御批,又不让我们过去面谈,陛下何意?”
“陛下聪明啊,知道让我们两个人过去,也并没有符合他心意的想法,陛下召了徐有贞去乾清宫。”
于谦听完之后,将官帽放下,而后说道:“又是徐有贞。”
”陛下聪颖,知道徐有贞会顺着他的心意办事的。“
“可陛下还小,考虑事情,不能面面俱到,徐有贞不知劝阻,只知道顺着陛下,那还可好。”于谦一脸肃静的说道。
”于太保说陛下太小,考虑事情不能面面俱到,我不认同,不如说,陛下与我等两人想的不一样罢了,陛下是天子,即便稚嫩,依然是天子,他想的事情是百姓被杀了,就要报仇,这个没错,而我们想的是,战事一开,是不是要连绵许久,对国政影响大不大,我们也没错,可于太保,你不能觉得我们没有错,陛下就错了。“李贤叹口气说道。
于谦叹口气道:”为帝者,岂能只看片面,不虑得失。”
“什么是得,什么又是失。徐有贞自有徐有贞存在的必要,让徐有贞跟于太保争执,总比,陛下跟于太保争执,要好上许多啊。”李贤看着于谦若有所指的说道。
皇帝跟首辅,帝师于谦起了争执,即便是小皇帝,也会影响于谦的声望,让于谦身边盘踞着的官员势力,开始另谋出路,这对于此时的国事没有一点好处。
于谦当然也懂得李贤的言外之意。
他脸色有些不好:“陛下还小,岂会考虑这么周全,一定是徐有贞蛊惑陛下,这两日徐有贞上的奏章,越发无耻,再也没有一个读书人的风骨。”
李贤摇头笑笑,这就是于谦,即便他心中清楚自己说的可能是真的,但还是不愿承认。
他想要教导出来的帝王。
眼见天下,心怀苍生。
圣人经典了然于胸,百姓长乐永存于心。
遵祖制,敬天地,以民本,强社稷。
不偏信盖全,不骄奢淫逸,不任意妄为,不荒于政事
知人善用,明治善理,高瞻远瞩,英武果敢。
现在小皇帝在于谦的面前就表现得挺好,也让于谦相信朱见深日后会成为他心中那般的帝王。
可现在李贤的话却是在告诉于谦,我们的皇帝,从小就心眼多……
八岁就想着玩帝王权术了。
于谦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