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焦急等待的于谦等人知道朱祁镇被控制住后,心中一松,便开始敲定太上皇寝宫的所在地了。
实际上事先已经定好了几个居所。
于谦李贤两位辅臣并不愿意花费巨大的民力为朱祁镇修建宫殿,在废除的藩王王府中找到了一处,但并未公开安置在了哪里。
于谦将此处面呈孙太皇太后,孙太皇太后允诺后,便由朱骥护送押运送往此处。
安置的地方只有内阁中的于谦,李贤,与护送的朱骥,接收朱祁镇的地方官员知道,而深宫中也只有孙太皇太后知道。
就连徐有贞都不知道太上皇被送到了哪里。
自己跑前跑后,在最后的安置阶段,李贤却把自己踢了出来,这让徐有贞很是不满,可即便不满,也无办法。
朝堂之上严禁谈论太上皇之事。
只有一个论调,太上皇还在蒙古巡游,并没有逃回来。
为此,朱骥告了假,瞒着小皇帝去了一趟蒙古,将朱祁镇丢在那里的女人儿女全部带了回来,一并给太上皇送了去,他们的爵位名分也只能等着太上皇大行,或是陛下亲政之后,才会有安排。
也先的瓦剌部大势已去,草原上彼时风起云涌,很多势力冒头而出,四处征讨,都想要坐一坐也先遗留下来的太师位置,脱脱不花处境并不好,也不愿意在此关头得罪大明,对于朱骥的到来,也没有任何阻拦。
而连续半月之久搜山检村捉祁镇这场闹剧,也在大明朝告一段落。
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参加搜查的人被遣散后,传言也随之四散开来,有人相信高层给的解释。
太上皇没有跑回来,我们是瞎忙活了一阵。
有人却觉得,太上皇跑回来了,不过却被某一部的人抓到了,现在不知道羁押在哪里,可能只有死了,才会发国丧。
也有人阴谋心较重,觉得太上皇已经被下面搜寻的人给杀了,肯定找不到了。
但却没有人去可怜他,或许这就是失败者的悲哀。
在原先的历史中,朱祁镇被幽闭南宫八年,从未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这也从侧面可以看出,官员对朱祁镇是有多失望,而朱祁钰要是身体没那么快垮掉,朱祁镇根本就不可能从南宫中出来。
现在因为登基的不是朱祁钰,而是朱见深,幽闭南宫之事,朝廷不能做,兄弟之间的做法,跟父子之间的做法还是有较大的差别。
太皇太后,百官为考虑小皇帝的声誉,便将此事压了下去。
搜寻朱祁镇的人也被下令禁止讨论此事。
成化五年秋太上皇南归迷云,就这样被尘封起来,在等待着朱见深亲政之后,才会有些松动。
乾清宫中,内阁陈奏朱见深的奏章,说太上皇并没有回来,还在蒙古。
朱见深看到这奏章后,心中一松。
也知道了自己的老爹应该是被逮到了。
自己可以安心吗,短期内可以安心,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防备之心是不可无的。
在这场风波中,受益最大的并不是朱见深,而是被擢升的徐有贞。
因为徐有贞进入了太皇太后的视线中,也进入了朱见深的视线中。
作为臣子,能够在皇帝心中留下印象,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说徐有贞是奸臣不假,可奸臣不代表不忠诚,也不代表没有能力,有些事情奸臣做的要比忠臣还好。
因为朱见深想要做的事情很难,弄不好也是骂声一片,阻力极大,作为帝王,亲自下场去搞,那是最无脑的,他也需要台前人。
让内宫中的太监去做吗?
不行,就要从文官体系中培养台前人,一来分解文官体系中的力量,二来,也是将皇权的神圣性抬升,让读书人清流们去骂徐有贞,不要骂皇帝。
徐有贞现在的位置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又被加封了东阁学士,可以进入内阁,典型的搅屎棍标准配置。
这个位置的人身边会很快凝聚成一股势力,之后,朱见深只要从于谦身上挪出来一点关注,放在徐有贞的身上,那么这股势力就足于根于谦,李贤二人的势力相对抗。
于谦是大忠臣,忠于社稷,忠于国家,忠于万民,忠于皇帝。
但皇帝排在了最后一位。
朱见深想做的事情,是要变法,在这个时候,那可是大忌讳。
就算于谦有能力,可碍于时代眼界的局限性,也根本就看不出变法之后的益处,为了大明升平,他肯定不会同意。
朱见深尚小之时并未亲政,也就罢了,可若是不给于谦找个台前的对手,等到朱见深亲政的时候,朝堂已经是铁板一块,到时候朱见深即便想做点事情,也会很是艰难。
而于谦是英雄,是朱见深上一世的崇拜对象,他也不可能像神宗皇帝对张居正一样,死了之后,废除所有荣耀,也不能像其他皇帝一样,为了快速亲政,去斩杀有功大臣。
避免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于谦找一个对手。
李贤 本是一个合格的对手,但太过聪明,朱见深若是想推李贤上前面给于谦打擂台,李贤就算察觉到了皇帝的用意,但为了自己的名声,肯定不会冲锋在前。
可徐有贞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他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活着的时候,高官厚禄,风光无量,恩宠有加就行了,死了之后,管他什么万丈惊涛呢。
有了这个打算后的朱见深 ,下定主意再大朝会之上,询问意见的又加了一个人。
太和殿,大朝会。
“于太保,一月有余,辽东巡抚李纯可有章程上奏。”坐再龙椅之上的朱见深看着下首的于谦轻声问道。
“启奏陛下,李纯有章程,但微臣于成国公商议之后,觉得有些不妥,便驳回了。”
“朕从未见过这个章程,今日趁着朝会,于太保可详细说来。”自从老爹的风波后,朱见深便越发像一个帝王一般,
在乾清宫中,他对于谦视为老师,依然尊敬,可在朝会,晚朝之上,威严已出,说起话来,已有咄咄逼人,不容反抗之意。
这个就叫帝王的威严。
“李纯奏疏,发动大战,请朝廷拨军十万,配合辽东守军,将境内没有归附大明的女真部落,全部驱逐出境,赶往草原,若是极北苦寒之地。”于谦朗声说道。
“成国公,你深知军事,此奏疏有何不可。”朱见深转移视线看向了武官之首的朱寿。
朱寿赶忙出列。
“启奏陛下,此次征战,与蒙古之战不同,辽东之地,本就地广人稀,女真部落经常游走,并无稳定之居住地,朝廷即便大军压境,将女真部落,驱逐出去,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重新回来,长此以往,只能空耗兵粮,实无作用。”
朱见深点了点头,虽然朱见深今年不过八岁,可问政之时,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与他,再加上刚刚将他的父亲给囚禁起来,剥夺了陛下承欢膝下的乐趣,又有欺负孤儿寡母之嫌,故所有的官员,对朱见深是既敬又愧。
你敢说你不让朱祁镇回来,是单纯的为了陛下吗,估计这个问题,没有人给出准确且不容置疑的答复。
“李巡抚是名读书人,不知兵事,眼界也有所不同,朕不愿苛求,徐御史,你可有良策,解决女真部落这个心腹大患。”朱见深看向了文官列班之中的徐有贞。
在之前,皇帝很少点徐有贞的名字,大多数都是徐有贞贴着脸,再皇帝面前刷存在感,这次朱见深叫了徐有贞的名字,他倒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御史中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姓徐的吗?
“徐有贞,陛下问话?”站在一旁的张保立即大声喝道。
徐有贞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出列道:“陛下,微臣也不知兵事,并且事先对辽东之势并无深入了解,说,说不出个详细的章程跟策略。”
朱见深点了点头:“无妨,你事后去内阁看看卷宗,而后跟朕上题本,详谈此事?”
听完朱见深的话后,徐有贞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说道:“徐有贞遵旨。”
而在前排的官员也都开始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徐有贞。
看来英武殿的表现,确实让徐有贞在太皇太后的心中留下了好印象,在深宫之中,一定给陛下说起了徐有贞。
这相当于皇帝给你布置的作业,完成的好了,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会更重。
“此事尚无章程,但我大明百姓也不能白白流血,还是让李巡抚动作快一些,对大局既无想法,便抓捕首恶,杀我大明一人,便让女真部落,用百人偿还,一个都不能少,若是没有办到,辽东巡抚他也不用当了,请罪下狱吧。”朱见深站起身冷声说道。
官员听完之后,全部跪下身去。
“陛下圣明。”
但诸多的官员都开始有了迷惑了,太上皇闹事的时候,陛下要死要活的还皇位,可怎么才过了一个月,陛下便进入皇帝的角色了,还未亲政,但说话有理有据,让喜欢挑事的御史们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