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一想起这个“目光”,余白都会闭上眼睛,而真正面对这个目光的时候,他一直未闪躲、甚至眨眼的频率也低了许多,因为是最后的较量,他所有的力气都用这了这个时候,终于看到印章在股份书上按下。
淡淡的鲜红色,如他攥白后回血的手掌,如弟弟眼中的红血色。
韩韫的母亲,余白的姑姑,这个优雅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很自然地挽上了她丈夫的胳膊,无论是什么场面,她脸上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的微笑,时时刻刻维持着最高贵优雅的仪态,让人无可挑剔。
门外的管家往里面传话:“韩先生韩太太到了。”
余白和余修冀分立在余董事长的左右,两人听到管家的话后,都立刻站了起来,理理身上的西装,到门口去迎客。
姑父眼神中的担忧,以及姑姑已经变了的脸色,在看到余白和余修冀后,都一瞬化为乌有,依旧是得体的礼貌和笑容,就如每次聚会那样。
余白“请”的客人陆陆续续到了,大家愉快地交谈,对于“余白电话中的问候”,都是闭口不提,余家的行事作风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或许是试探?
如果是试探,他们已经进了套中,此时还是少说话的好,再看看人家父慈子孝的样子,所有人口中都是溢美之词,谈话的氛围是如此地轻松愉快。
频频举起的酒杯,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恰到好处,这是一次商界名流的聚会,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足以掀起一场风云,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掌握了一个领域的命脉,一个商业市场的生死,这里面最新鲜的血液就是“余白”和“余修冀”。
他们兄弟两个前前后后地接待客人,照顾每一个人的情绪,依旧是余白在前,余修冀在后,就如媒体前那样,余白温柔而疏离,余修冀笑容中带着一丝羞涩,并时不时往余白那边看,似是在询问自己的言行是否妥当。
很多人都走过来和余董事长碰杯,很羡慕地夸赞:“令公子真是能干,听说是法律系高材生?”
余董事长依旧是一贯的故作谦虚,脸上没什么笑意,饮下杯中红酒,笑着回道:“小儿科罢了,年轻人,都是没经验。”
余修冀举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眼中的笑意却丝毫微散,借着倒酒的间隙,他覆在余白耳边说:“哥,我撑不住了。”
余白回身看看,外公还没到,早就过了约定时间,可是迟迟不见外公身影,这让余白心里没底,尽管修冀已经拿到了股份,但他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他只好让余修冀再撑一会儿,只要外公来了,他就可以找一个理由,让余修冀离开这里。
在余白开启第三瓶红酒时,等来了那个他没见过三次的外公,轻轻放下红酒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很热情地迎上去,毕竟这么多人在,可是两个人实在生疏,连拥抱的姿势都很僵硬,余白转身,脸色有些僵硬,努力笑着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外公。”
在场的那一个不认识KI集团的董事长,谁不知道余家与KI集团的姻亲关系,余家有三个地方最让人羡慕,一个是商商机的把握,从来没晚过一步;一个是合作伙伴,从来没选错过,而且余家的男人很有魅力,他们能让合作伙伴的千金看中自己,从而愿意下嫁,就比如KI集团;余家的女人同样也是如此,很难找到如余家一般的豪门,但她们嫁得绝对是最合适的人家,就比如韩家,这两次联姻都曾轰动一时。
尤其是当年余家与KI集团联姻,KI集团三小姐出嫁,红毯两边全是璀璨的水晶碎片,白色玫瑰散发出浪漫而又高贵的气息,最令人羡慕的是三小姐的嫁妆:欧洲酒业的经营权,门下三千多家铺子,一天之内改姓“余”
余家第三个令人羡慕的是他的后代,或许是因为强强联合的原因,余家的继承人都很优秀,这么多年过去,从战争到和平,余家没有出过一个纨绔,或是不成才的子孙,无论男女都优秀到令人不敢相信。
KI集团董事长的到来,令所有人都嗅到了金钱的气息,是黄金散发出来的诱人味道,聚会变成了狩猎商机的战场,所有人都是面上故作轻松,实则枪已上膛,每个人都严阵以待。
气氛微妙地转变了,而余白掌心的冷汗,越发渗了出来,他陪着外公走到余董事长身前。
翁婿见面,分外客套,握手都省略了,而这声“岳父”过后,一瞬间竟是静默,KI董事长的回应很淡,令余董有些尴尬。
外公是否在乎“母亲去世”,是否介怀弟弟的身世?他这次来只是单纯地支持我吗?余白不能确定,心底发冷,在这个极为紧张的时刻,触到心底一丝柔软,为了严馨,他好像众叛亲离了,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亲情,这回更是折腾了个干净。
余白轻笑,既然都不在乎了,还怕什么呢?
余修冀站在余白身后,面对这个“外公”,他一点话语权也没有,甚至都没资格站在这里,他很想离开,但现在情况未明,他不能让余白一个人应对,所以他必须强撑着站在这里,厚着脸皮假装这个老人也是他的外公。
余董笑着让余修冀给岳父倒酒,让余白扶老人坐下,所有人都跟着坐了下来,目光全集中在一处,这个真正的商界帝王。
这位精神状态十分好的老人,忽然目光慈爱,问余白什么时候去巡视欧洲的店面,他希望余白尽快地熟悉这些,这才是一个商人应有的素养。
机会终于来了,余白轻轻一笑,淡淡地回答道:“我对做生意没有兴趣,更喜欢法律,所以是修冀来担这份辛苦,我这个做哥哥的,十分不好意思。”
余白心中也没底,端着红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目光也有些躲闪,在犹豫了一秒后淡然迎了上去,在外公审视、质问的目光中,他淡淡一笑,转身嗔余修冀:“怎么不来见外公?”
余修冀托着一杯红酒走了过来,沉默地微微躬身,什么话也没说,如果没有他的母亲,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到底应该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