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韫对端菜的服务员微微一笑,轻声道谢后,吸了一口热红茶,继续悠悠地说:“为什么不圆融一些呢?大家面上好看一点,然后各做各的,这样不好吗?舅舅培养了那么多年的接班人,应该不会放弃,你只是回去添一把火,让二哥有危机感,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又不是真让你做继承人,哥,你紧张什么?”
余白神色冷漠,很是孤削寒冷:“我会回去看看姑姑、姑父,韩家的生意,你一个人没有问题,只会是大材小用不可能处理不了。”
韩韫撇嘴,知道余白不会回去帮她的,她也不能再任性地胡闹,于是不满地抱怨:“哥,你真的不愿意经商吗?”
余白说:“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不会从商从政,我母亲不希望我做这些,我自己本身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可以说很厌烦,小时候见得太多了,所以不喜欢,而且经商和从政总是面临诱惑和选择。”
人生已经很累了,若是总在名利场里打转,那只会更累,而且一不小心,就什么也不剩,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什么都不剩了,但至少还不用那么累,也不用那么费尽心血地去思考。
回到余家,最让余白难受的是:那里有他不想看到的人,不想回忆的事,窒息得忧郁无法发泄,只能是一个个不眠的深夜,那些童年的记忆涌上心头,而“克制”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他的第一选择永远是默默忍耐,不麻烦别人,也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韩韫不理解余白的顾虑,也不太想理解,她本就是随心所欲的性格,所以她根本不理余白灰白的脸色,自顾自嘟嘴吃起牛排来,吃得不是很满意,放下刀叉评价道:“这家的食物怎么这么难吃?是浪费食材,还是浪费厨房?”
余白不理她的话,见她吃完了,起身去收银台结账,转身看到了刚从楼下上来的唐敬,两人面对面撞上,一时无言。
唐敬看着余白,同时也看到了他身后的女生,怒而上前:“你真是好演技,一副深情的样子,不会同时很多个吧?个个都这么用心吗?余白!”
余白说:“不是,我们不是情侣,是......”
不等余白说完,唐敬就压低声音怒吼道:“就算她不是,还有别人!”
余白也压低声音喊:“就算不是我,也还有别人!”
唐敬怒视余白:“你混蛋!无耻!你......永远不要再来打扰严馨,我真是眼神不好,竟然相信你。”
余白看着唐敬离开的背影,吐气说:“总之不会是你。”
唐敬风一样的离开,很替严馨不值,更觉得自己的当初的放手,简直是愚蠢,是自己简接造成了严馨的不幸,越想越觉得心塞,直奔严馨租住的酒店而去。
韩韫收起担心的神情,眼神半瞄着余白的脸,很无聊地语气:“情敌?前情敌?”
余白不答,到那边去结账,而后拿起韩韫的抱抱,拉起她出了餐厅。
韩韫甩来余白的手,很不满地问:“哥,你也是这样的态度对待女朋友吗?”
余白沉默,想不出自己在严馨面前是什么样子,总之不是现在的样子,也不是最后那段时间的样子,刻意的温和笑容和含糊一半的话。
他送她最贵的礼物,就是那身西装,也是她最痛的回忆,所以余白有些自私的想:“会不会因为那身衣服,偶尔想起我?”
他希望她忘了自己,可是心里的咖啡味更重,尽管苦涩,却不想让它消掉,因为这是想念严馨的苦涩。
时间抹不掉深情,却会抹掉许多感觉,就如记忆中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其实已经不记得了,现在再想起母亲,也不会再泪流满面。
余白很怕自己有一天,再想起严馨,只会祝愿一句“安好”,想不起她笑时自己的感觉,也不会再心痛和流泪,而那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已经不爱,只是错过的遗憾?
余白忧郁地闭上眼睛,想融进这冰天雪地的白,可还是照常走出了餐厅,没有任何奇怪或反常的举动,神色依旧孤郁淡漠,他还是习惯克制,将许多情绪和伤痛,都吞没进心房里,涌到全身的血液中,跃到胸腔处,夜夜不得眠。
余白和韩韫各自打开出租车的一面,让司机开到飞机场去。
两人都是目不斜视,脸上一样的神情,没有人开口说话。
司机忍不住回头看看,笑了两声问:“你们......去机场?”
静了几秒钟,余白回答说:“是,请专心开车。”
司机抽了抽气,摇摇头,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脾气大,脸上都能冻几斤白菜了,怎么都这么大火气?冷着脸心里能舒服吗?
自初雪下后,路上的冰就一直化化冻冻,始终未化干净,车子行得很慢,人也行得很慢,这里是冰雪天堂,也添了几分离家日久的孤独、苦涩。
韩韫从车窗往外看,雪花又落下来,她从见过这么大的雪,嘴角泛起笑意,有些兴奋起来。
余白看到外面又下雪了,想到了游乐园里严馨红帽子上的雪,寒冷而美丽,寒冷显出了她的美丽,但是她本身就是超然脱俗的笨女孩。
余白微微攥拳,想笑又笑不出来,更是厌恶自己的父亲,同时更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告白?或者就应该更好的结束,这样不明不白......可是又该解释什么呢?解释清楚了,让她更伤心吗?
这已经是最恰当的做法了,分开就是彻底结束,她会怎么样?她现在怎么样了?
江怡繁和赵可不再搭理余白,而他又告诉江明宇不要将他的事说出去,所以两边断了联系,赵可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他,江怡繁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是询问,也好像是不解,当然更多的是轻蔑。
余白脑子中忽闪着很多混乱的想法,冰雪天气飞机不能起飞,他们住进了附近的酒店里,淋浴的水从头上冲下来,脑子中混乱的想法还是没被冲走,停留在错身而过的那个瞬间,余白一下抓紧了自己的脑袋,水冲到他脊背上,耳朵里嗡嗡地鸣叫,就像她那天悲痛钝钝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