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天顶着很重的黑眼圈,坐飞机飞往了严馨所在城市,实习工资变为负数,并且从一张设计稿变成三张。
严馨听到外面没了任何动静,知道严凡走了,边起来收拾地板,拿着卫生纸蹲在地上擦洒了一片的豆浆,衣袖上反倒越沾越多,等她全部擦完后,腿都蹲得麻了。
夜终于降临,窗帘上已是暗黑色,她转头望着窗户,眼里落下泪来,倚坐在床上,不想再有明天。
她将自己的两条腿包裹起来,上身去是单薄的一件衣裳,感觉不出房间的冷暖,她想过很多很多,以后未来,生活的幸福和艰难,她将余白完全划了进去,而没有算上严凡。
因为她知道严凡是她的哥哥,总会有他自己的生活,娶妻生子,在上海美满幸福饭生活,而自己总归是一个外人,她的生活就是余白,而不会是任何人。
她从来没想过分开,只有死亡,才能分开。
严馨倚靠在墙上,将自己砸进被子里,痛哭着却没有声音,将所有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余白的话一遍遍重复在自己耳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严馨砸进被子里,完全将自己摔进黑暗,一点月光落在脸上,映着她点点泪花,她脸上浮起笑,好像碎了月光,也碎了自己,然后只剩笑和哭,双手紧攥着被子,盯着这一束月光看。
一夜月光映,严馨再次打开门,除了面色苍白,没有任何异样,看得张裕有些惊讶,也有些害怕。
严馨说:“我想出去。”
张裕犹豫,有些为难,严总回上海前已经交代了,让自己看着小姐,难道也一直跟着吗?这也不方便吧?
严馨笑着说:“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除非是车祸,我不会自己伤害自己的。”
她耳边还带着凝固的血液,几道小伤口没有处理过,好像也不疼,她轻笑的模样,比以前他见到她的任何神情,都让张裕觉得美丽,是一种瘦弱的美丽,也很正常,让人很放心,只是.......
张裕还是没有让开,委婉地请严馨进去休息。
严馨态度很坚决,语气却很轻:“我要去见余白,问清楚,也说清楚,就......”
张裕看着严馨,最后给严凡打电话请示了一下,听到了严凡的质问:“我是让你帮我照顾我妹妹,不是监视,我妹妹想去哪,只要没危险,就可以去。”
张裕说:“好,那去见余白也行?”
严凡果断回绝:“那不行,他别想再见我妹妹了。”
这时严馨接过电话,对着手机屏幕说:“哥,是我想去见他,我想问清楚,不想这样稀里糊涂的,我应该问清楚。”
严凡沉默了,最后很艰难地表示同意,其实既然已经分手了,问清楚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再伤一次吗?
严馨约了余白,意外地是余白迟到了,等了二十多分钟后,严馨眼神空空地看着玻璃,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她不焦躁也无其他情绪。
余白终于慢慢走了进来,并没有坐下,而是同样看着玻璃说:“我们......不合适。”
严馨转过头来,一个很好看的笑容,伸手请余白坐下,然后才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会一起毕业,工作,然后牵着手,结婚以后去看我祖母,她在那边应该很好吧?”
“你对我很好,一直很好,我对你好像不那么好,只给你织过几条围巾,别的也没什么了。”
“我不会织,并不好看,织得花样也简单,颜色就是彩虹,没什么格调。”
“我昨天还想今天我们一起去......看看教授,教授一直问我做实验的动力,我一直没有回答他......”
“谢谢你送我的西装,昨天我很自信,也不单是因为衣服,还有坐在下面的你。”
“我......我很喜欢你,喜欢到依赖你,喜欢到忘了我自己,这是你不喜欢我的原因吗?”
“其实这也没什么意义了,我们不可能了,我知道.....”
余白心刺了一下,这是自己要的结果不是吗?脱口而出的声音让他立刻转头,脸上仍是僵硬。
严馨忽然笑了,哭着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很想祝你幸福,但是我......”
“祝你......”
“幸福”这两个字随着眼泪在嘴里打转,没办法说出来,严馨事先想了很多的话,都忘了,最后只匆匆而别。
两人面对面站着,余白几次控制不住想抱她在怀里,最后只说“对不起”。
严馨笑了,用手捂着嘴说:“也谢谢你,喜欢我,喜欢过我,让我......熬过了最难的时光......”
她泣不成声,没有往前迈一步,只独立地站着,然后擦掉眼泪,捋顺长发后静看着余白。
余白一下僵住脸上肌肉,这次见面好像毫无意义,因为严馨,语无伦次,而他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严馨终于哭着说出了“祝你幸福”,然后转身离去。
他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手指僵在她飘起的风衣上,看着她坐上出租车,不见了踪影。
她可以活下去,却是缺了一块,他可以残缺地活下去,却只是活下去,
生活变成了倔强,那一处温暖,又去哪里找寻?
没有人错,也没有人需要低头,都伤得很深,可还是藏了一口气,或许从此以后,都无法再舒出来,因为那个人,会有别的幸福。
严馨哭了一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想再去想。
严馨觉得自己比别人迟钝许多,别人都是当时就紧张,而她是过后反应过来,才会紧张,这种情绪一旦产生,就一发不可收拾。
而现在她不觉得自己是紧张,或者是迷糊,她很清醒,无比清醒,仔细算了一下,她人生这二十几年,什么都没有了。
父母、亲人、爱情、余白......
她只剩自己,缩在出租车座上,独自取暖。
纵横交错的情感就像蛛网,总有一个能死死套住你,无法挣脱,而后你便变成了那只结网的蜘蛛,再去结网,套住别人,如此往复,那么你所看不见的无形的生活中,其实早就是蛛网遍布了,只要你迈步一步,再迈一步,总会撞上去。
而余白就是撞在网上的人,黏在了上面,再也下不来了,祝他幸福?
怎么幸福?一个人,看着她幸福,这便也算一种幸福吧。
这便也算一种幸福吗?
余白心中酸涩,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