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歌转向公主,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了,公主要做什么了。
以她的身份,想要强行治罪花刁,肯定是没问题的,一句话的事情。但现在却是不能,因为大梁正准备和陈国开战。这时候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处置一个三品官员,对于朝中百官来说,对于皇室来说,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特别是那些文官,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着参与到和陈国的战事里面来的。这时候要是发生事情,他们肯定会借题发挥,搞事情。
所以,公主才忍住了没有对花刁动手。
但,显然,她心里的气是不会消的,所以就坡下驴,就让花刁跪着,也算是给他惩罚。
顺便给自己消消气。
现在,范大将军怒气冲冲的来到这里,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公主特意安排的。
不过,范大将军手上,还拿着一些东西。
看到范大将军进来,王以歌率先站了起来。他对这个一脸正气的将军,还是很尊敬的。或者说,对于保家卫国的人,都很尊敬。
这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而李寡妇见到范大将军到来,也是激动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大救星一般,神色无比的激动。
秦公公适时地收起了自己的天道之力。使得李寡妇直接站起身来,抱着丈夫的骨灰盒,踉跄地跑到了范大将军的面前,噗通跪了下去:“大将军,您要为我做主啊。”
“嫂子,起来。坐好。”范大将军单手托起李寡妇,不屑而愤怒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花刁:“李二是我军中的大好男儿,我不会让他白死,也不会让他的遗孀,再受半点委屈!”
这话,一半是说给李寡妇听的,一半是说给地上的花刁听的。
一边说,还一边挥手,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给扫开,将手里的东西,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每一个动作,都在宣泄着他心中的怒火。也是在做给花刁看。
花刁本以为来了救星,却没想到,来的是一个煞星。
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其实早就传到了范大将军的耳朵里。只是后者忙于军务,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才让花刁得意到了现在。
如今,有了公主的坐镇,是该好好清算一下了。
“公主。”范大将军对着公主行了一礼,然后扶着李寡妇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大将军,先坐。火气大的话,先喝杯茶,这可是花大人特意准备的明前樱口茶。”公主若有所指地说着。
范大将军本来是想直接开始,但公主的话却是暂时压制住了他的怒火。
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他恨不得一掌将其拍碎。
碍于公主在场,还是忍住了。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去。却是根本没有心思去品味茶水的味道。
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花刁。后者低着头,完全不敢与之对视。现在的花刁,终于是心虚起来了。
喝完了茶,范晁转向公主,指了指桌上自己带来的东西,抱拳道:“殿下,这些东西,是我叫部下收集的。这几年来,陈国屡次进犯,下官军务缠身,无暇顾及。但是,”他看向花刁:“不代表我永远不会管。”
花刁的身子一抖,范晁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
公主微微一笑:“将军何必动气。”
“哼。”范晁冷哼一声,他能不生气吗?
“殿下,如何处理这狗官,您下令吧。”
“不急。”公主放下茶杯,缓缓地说道:“再等等。”
范晁不明所以,证据自己都带来了,足够让这狗官死一百回了。为什么还要等?
他正要开口询问,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好像是有人在怒喝什么,接着,便是安静了下来。
范晁微微眯起眼睛,外面可是有自己的亲卫部下在,都能被这人压住,来人的来头不小啊。
他又看了看公主,愈发地疑惑了。
门外,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王以歌看到来人,微微一笑,还是个熟人。也彻底明白了公主是想做什么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宰相的儿子,刘科。官居二品的大侍郎。
花刁看到来人,难看的脸色瞬间散开,仿佛是看到了大救星。
无疑,他是宰相的人。
刘科的到来,就像是被欺负的狗看到了主人,刚才被压制的气势一下子就又起来了。
王以歌看到花刁这样,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花刁,认错主人了吧。他应该知道,自己主人,也是吃皇家饭的。而在场的人里,可是有公主在的。
果然,刘科走进来的时候,看花刁的眼神,是充满了摒弃的。
在他的眼里,花刁这样的人,只是一颗随时都能被抛弃的棋子。
很明显,他肯定也查过为什么公主会突然来到善民司,还叫自己来。所以,从进门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弃卒保帅的打算。
“参见公主。”刘科先是对着公主跪拜行礼,然后起身,对着范晁也行了一礼。
范晁官衔比他高一级,行礼是必须的。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今天这里不会是自己的主场,自己只是一个来陪跑的。那就干脆陪跑到底,站在范晁这边吧。
“大将军。”
范晁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侍郎大人,喝点茶吧。不知道这茶,你是不是也常喝呢?”公主再次以茶为由,开口说话。
范晁不明所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脸色直接就变了:“殿下,这茶,可是明前樱口茶,下官有幸得先皇御赐一饼,却如珍宝,不敢随意品尝。自然不会常喝。”
“呵呵,那侍郎大人大可不必如此不舍。要是想喝,可以找花大人,他有位至交,可以弄到这明前樱口。”公主微笑着,看起来是在很平常地说话,却句句都有深意。
刘科脸色微变:“这不可能。明前樱口,只有梁南才有,每年产出极少,且产出都是贡品,怎么可能有人敢私藏?”
“谁知道呢?”公主眨眨眼,道。
刘科瞪着花刁,“花大人,你哪位至交,有这么大的本事啊,随便送你的,都是朝中贡品?”
花刁身子一抖,他眼神躲闪,不敢和刘科对视。
其实,这茶就是刘科给的。但他现在能说吗?敢说吗?
说了,公主信吗?就算信,也会装作不信的。
说白了,朝中的人谁没有一点黑东西啊。心里都门清,只是在没犯重大的错误之前,这些都不会成为什么坏事。
但是一旦犯错,这些东西,就成了最厉害的尖刺。
而现在的花刁就知道,这些尖刺此时正朝着自己而来。
“刘,刘大人,下官那位至交并非朝中之人,是下官偶遇的一位道修强者,下官和他虽然认识不久,但推心置腹,所以他便送了这明前樱口给下官。”
情急之下,花刁也算是急中生智,给自己编了一个强大的道修朋友。
这时间,帝国的存在和道修的宗门之间,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两种本不该共存的存在。
因为道修宗门足够强大。
不过,帝国也是由道修所掌管,只不过存在的形式不同罢了。
道修宗门,只管道修。也只和道修交流。
但帝国则不同,他们所管理着的还有普通的百姓。
花刁这时候给自己搬出一个道修朋友来,其实也是想以此来震慑一下公主或者是范晁,让他们因此而有所忌惮。
“是这样啊。”刘科看向公主,“公主,若是有道修朋友的话,能拿出贡品,倒是可能了。”
公主点点头:“这都不重要,大家怎么都给茶过不去了。”
一旁的王以歌暗自好笑,公主可真会玩,明明是她一直都在提茶的,现在又说不要和茶过不去了。
“侍郎大人,可知道叫你来,是为何事?”
终于是开始说正题了,王以歌立马来了精神。
看了这么久的明争暗斗,他脑袋都快晕了。全是心机,全是算计。
一点也不快意恩仇。一点也不痛快。
刘科看了一眼地上的花刁,冷哼一声道:“花大人,是要本官来说呢,还是你自己来说?”
话到这里,花刁心里也明白了,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现在他所面对的,是一个死局。
他很想破罐子破摔,最后反抗一下。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自己老实认罪的话,罪不至死。顶多丢掉官职,被打入大牢。以自己这些年的功劳,若是以后还有能用得着的地方,刘科也会想办法拉自己出去。就算是用不着自己了,等牢狱坐完,自己也能找个地方好好养老去。
但要是现在反抗,自己死了是小,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面对巨大的压力,他之前在公主面前所建立的从容,被彻底摧毁。
原来,自己一直都想多了,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没想到,公主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他缓缓抬起头,面如死灰,机械般地开口道:“下官知道。”
说完这句话,就好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直接瘫倒了下去。
“没用的东西。”刘科暗骂了一句,看着倒下去的花刁,眼里有着杀意。
这人知道自己很多事情,他不想让其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