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袁氏,累世公卿。
袁绍身处族外,静静地凝望着,气氛诡异得可怕。
他座下的战马,不安地躁动着,紧绷着肌肉和神经。
袁绍拥有着汝南袁氏骨子里刻着的骄傲,目光坚定而平静。
“公子——”
所有仆役停下手中的工作,震惊地望着袁绍。
半晌后,马夫上前为袁绍牵引缰绳,毕恭毕敬。
“给它最好的草料。”
袁绍漠然地吩咐,语气增添了几分凶悍。
“遵命。”
马夫通体一颤,细致地照顾袁绍的坐骑,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一般家族不得宠的弟子,很容易遭受仆役的轻视,甚至是欺凌。
袁绍不同。
他是真的敢杀人。
仆役怎么敢欺在主子头上?
真是不要小命。
“叔父在吗?”袁绍朗声询问道。
“袁公在书房。”
管家正色回答,立即在前方引路。
对于袁绍而言,袁府就是狼性之地,每个人都在疯狂地嘶吼着,争取利益。
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他们一生都不会平庸!
想要获得家族的资源、家族的支持,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袁绍从小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他的母亲是侍女无法提供庇护。
继父袁成早亡。
两位叔父袁隗、袁逢支撑起了家族的门楣。
这一次袁绍拜访的,正是袁隗。
袁绍脸颊流露出兴奋和冰冷,他渴望获得汝南袁氏的权势,渴望那种掌控生死的感觉。
通过自己的努力、谋略,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财富。
女人。
以及权势!
袁逢根本不待见袁绍这个“侄儿”,否则嫡次子袁术也不敢这么对待“族兄”。
反倒是袁隗,对袁绍刮目相待。
管家敲了三下们,向袁隗汇报,直到袁隗喊出一句“进来”,袁绍堪堪迈出脚步。
“侄儿参见叔父!”
袁绍恭敬地施礼,眼神落在叔父袁隗身上。
袁隗表情严肃,端端正正跪坐着。
“近来朝堂风云诡谲,杨赐辞官将我袁氏推上风口浪尖。”
“本初你少和那些人往来,以免惹祸上身,连累我袁氏。”
“司隶校尉曹操的弹劾,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袁隗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长眉一轩,将长辈的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
“侄儿听闻此事,特地赶回家族了解情况。”袁绍正色道。
袁隗眼泛异彩,板着脸追问道:
“曹操弹劾三公,你可知情?”
袁绍摇了摇头,认真解释:“侄儿是过了几天,才得知此事。”
袁隗轻蔑一笑:
“当初曹孟德锒铛入狱,可是本初为他奔走,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曹家终究是出身宦官,一心追逐功名利禄和权势。他们缺少了底蕴,以为拿我们汝南袁氏开刀,可以增长他的威势。”
“他想错了,老夫要灭了他的威风易如反掌。我们出身名门,不可能像他们一样莽撞,眦睚必报。你好好劝劝曹操,他要是继续执迷不悟,针对我汝南袁氏,休怪老夫无情。”
“朝堂的斗争步步凶险,曹操一个年轻人也想主宰风云,完全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这一次他连自己的靠山弘农杨氏都得罪了,也不知道他如何收场。”
袁绍闻言面色如常,依旧彬彬有礼,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没想到一向老谋深算的叔父,也有漏算的时候,他实在太低估曹操了。
或者说。
他是在低估袁本初,觉得袁本初结交的所谓好友,都是三教九流上不得台面。
袁绍的笑意,是得意,也是自嘲。
袁隗望着袁绍,愈发觉得自己的侄儿,城府越来越深了。
他不禁心头一怒,喝道:“难道老夫说的不对吗?”
袁绍轻松闲适,嗟叹道:
“就在昨日,曹操拜访了侄儿,告诉了侄儿一些隐秘。”
袁隗神色一震,故作平静。
“司徒杨赐请辞,另有隐情。”
“叔父不觉得,弘农杨氏过于平静,显得进退有余吗?”
袁绍提高了声调,惊得袁隗心中“咯噔”一下。
“曹孟德是受了弘农杨氏的指使,杨赐自己弹劾自己?!”
玛德!
杨赐真是老狐狸啊。
袁隗整个人惊得不行,差一点被杨赐气得犯病。
“也可以这么说,曹操的弹劾,是和弘农杨氏通了气的。”
“他见汝南袁氏一直没有反应,这才找到侄儿。”
“他希望侄儿能够劝说叔父袁逢请辞。”
袁绍话音刚落,书房的气氛瞬间僵冷,悄然无声。
座中叔侄,表情各异。
“好一个司隶校尉曹操,好一个司徒杨赐。”
“他们好大的手笔,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袁隗感受到了一股潜在的力量,正试图掀翻朝堂的格局。
他竟如此后知后觉!
“金商门奏对事件愈演愈烈,司徒杨赐请辞,陛下处置了中常侍张奉。”
“只要我汝南袁氏再做出反应,陛下和宦官之间,一定会出现裂缝。”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袁绍知道自己的两位叔父袁逢和袁隗和宦官都走得很近,但他们依旧会有条件地站在士族一边。
“弘农杨氏,也加入斗争了吗?”
袁隗努力让自己平静,一颗心脏还是“怦怦”地越跳越快。
这不是一件小事啊!
他思来想去,最终决断道:
“这对于弘农杨氏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为何要掺和其中?”
袁绍知道叔父作为家族的掌权者,一定会保持绝对的冷静,以及对利益的敏锐。
袁逢、袁隗都曾担任三公,就差录尚书事了。
他们拼死拼活地谋划,到底为了什么?
“据孟德透漏,弘农杨氏要挑起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之争。”
“若我袁氏落人一步,将万劫不复。”
袁绍口若悬河,将此间的要害一一阐明。
袁隗越听越心惊,脊背发凉。
受王甫之祸的影响,中常侍袁赦成为了牺牲品。
汝南袁氏失去了重要的盟友。
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之争他们要是输了,简直是釜底抽薪、天灾降临。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袁隗怒不可遏,他甚至考虑过,要不干脆和宦官合作算了。
然而如此一来,汝南袁氏“中立”的人设肯定崩塌,他们站在了党人、士族的对立面。
作为士族的领袖,汝南袁氏没法向天下士族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