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王府的大厅,素雅但不失气派,一二十来岁的男子坐在客椅上,狭长的眼角暗自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公子,您说承王妃会答应帮忙吗?”站在男子身后的小厮同样打量完四周,突然问道。
季明峰眯了眯眼,抿着嘴摇了摇头,似乎自己也没底气。
这个表妹,他没见过。但自从她回京之后,对她的传言倒是听了不少。听得最多的就是她如何受宠。若不是因为这个,今日他也不会来了。
那承王实在不好相处,之前他去找过承王一次,没想到自己一说来意,承王竟然直言拒绝,一点亲戚的情面都不讲。
说起来,这事也都得怨祖母。整日里在他面前叨唠怨念,说他连白府那个书呆子都比不上,以后根本没资格继承家业。
他清楚得很,祖母心中只有他那个已死的大哥,对他这个孙子,从来都是不屑的。若不是因为大哥死在狱中,祖母根本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一想到自己到现在都还要受祖母冷眼嘲讽,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比起大哥,他的才华不知道好了多少,比起白府那个柔弱的书呆子,他更是不输于人。
那个书呆子都能进入铁骑军,他就不信凭他一身学识和胆识,会败给那个书呆子!
等到他进入铁骑军后,他一定会有一番大的作为,以后闪瞎他们那些人的狗眼!
两刻钟,大腹便便的白心染才在血影的搀扶下姗姗迟来步入厅堂。
那大腹便便的身影立刻就引得季明峰看了过来。只见这个传说中的表妹一身富贵典雅,尽管身影臃肿,可举手投足间的孕味让她看来很温和纯善。圆润的脸庞,红润的面泽,精致的五官,虽然不是那种勾人的妖美,但绝对算得上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大美人。
短暂的打量让季明峰有些不知所措,当察觉到白心染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时,他赶紧收回目光站起身,恭迎着白心染的到来。
被血影搀扶着坐到主位上,白心染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所谓的表兄也免不了一番打量,只是她的打量比起季明峰来说,更加直接和肆无忌惮。
对方年纪不大,长得眉清目秀,也算一表人才,身上的儒雅气息也浓重,看得出来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只是……那眉眼间的神色暗藏着一股轻佻浮躁,第一感觉就让她喜欢不起来。
对方想与白宇豪攀比,可是在她看来,面前这人一点攀比之处都没有。
白宇豪文弱归文弱,但看人时眉目清纯柔和,不带一丝杂质,说话做事更是谦和有礼,一点大家氏族的公子气都没有。
“你就是我表哥季明峰?”白心染直言问道。
“回承王妃,小的正是季明峰。”季明峰拱手很规整的鞠了一礼,“冒昧前来打扰,还请王妃恕小的叨扰之罪。”
白心染嘴角弯了弯:“谈不上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季明峰回以感激的一笑。
“对了,听王爷说表哥是想来找我当说客的,想让我在王爷面前替你说好话以便能让你进入铁骑军?”白心染一点弯都没拐,问得再直接不过了。
对于这些人,她心里早就看白看透了。与其装腔作势虚假言笑,不如爽快点,免得耽误自己时间。自家那男人本来就不高兴她跟这些人见面,而她也不想跟这些人过多牵扯。
季明峰愣了一瞬间,似是没想到白心染会问得这么直接。看来传言真不是假的,承王对这个女人真的很宠,竟然将他的来意都向她说明清楚了。
低着头,他再次向白心染拱手行了一礼:“回王妃的话,小的的确有进铁骑军的心思。实不相瞒,家中对小的期望颇大,都想让小的进入铁骑兵锻炼一番,今后不仅能光宗耀祖,还能为国分忧。”
白心染速的闪过一丝鄙视。
敛正神色,点了点头:“既然你有如此宏大的抱负,貌似本王妃不帮你似乎就有些埋没人才了。”
闻言,季明峰心中一喜,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
“王妃的意思?”
“蜀夏国有你这般抱负的人不多,既然你有心要进铁骑军,本王妃若是不帮这个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何况季公子还是本王妃的表兄,于情于理,本王妃都不该推脱才是。你且回去等消息吧。”
季明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脸上的神色又惊又喜。待反应过来之后,他像是怕白心染会拒绝似地,遂赶紧拱手作揖。
“谢王妃赏识!谢王妃成全!”
季明峰满心欢喜的离开了。
而白心染坐在主位上,却开始皱起了眉。
其实她是不想帮这个忙的,可是墨予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说让她答应这个季明峰的恳求。
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家那男人这般做,是想让众人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单是她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他的想法,让这些拿她不当一回事的人从此以后都不敢小看她。
他的用意她都明白,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更是对这些所谓的亲戚烦透到顶了。
她本来是不想同意他这么做,毕竟他们承王府真的没有欠别人什么,凭什么要帮他们的忙?
可是他却说:“铁骑军营中并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本王不怕别人进去,就怕进去之后迫不及待的想出来。”
她当时忍不住的就乐了,反问他:“那白宇豪呢?为什么白宇豪能在铁骑军里待那么久?”
他当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只说:“白宇豪是个例外,连我都不曾想过他能忍受如此磨练。”
白宇豪为什么能待在那种高强度训练的军营之中,她虽然一直没弄明白,但她隐隐的猜得到,他肯定是为了某个人。至于是为了谁,这已经不需要说明了。
“王妃。”突然,殷杜从外面进来打断了白心染的思绪。
白心染敛回神,看着进来的人,忍不住的又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血影,见她只是抬了抬眼,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这两人,若不是知道他们已经成了亲,压根就看不出来像是一对夫妻。
“什么事?”
殷杜走上前,将一封书信双手递到白心染面前。“奉德王府送来的。”
熟悉的黄皮信封,白心染笑着伸手接过。这古代没有通讯工具,她跟柳雪岚两人都怀着孩子,不方便来往,所以平日里有什么事都会写在信上,然后让人传送。
拆开信纸,她快速的看完,脸上充满了笑意。
这女人,真是一点都耐不住,难怪奉德王那厮整日对她摆脸色,照她看来,都是她自找的。
看看这信上都写的什么?说是京城新开了一家烤鸭店,她已经让人定好了位子,邀她后日前去。
这两个月来,虽然墨予也同意她走动,说是张御医说的有利于足月后分娩,但因为肚子太大,负荷太重,她也鲜少出门。
可柳雪岚的好意,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那女人想必是知道她会找借口推脱,所以才会先斩后奏将位子早早的定好,让她不去都不行。
“王妃,有什么喜事吗?”看着白心染笑得开心,殷杜忍不住的问道。现在承王府中,王妃最大,各种喜怒哀乐他们都得留意,这是爷亲自交代过的。
白心染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是奉德王妃邀我们去吃大餐罢了。”
殷杜皱眉:“王妃,您要吃什么,让厨子做就是了,而且属下也可以跑腿去买。您现在这样,方面出去吗?”
白心染白了他一眼:“不吃白不吃,反正是奉德王出银子,我们不去,岂不是替他省了?赶紧去把笔墨拿来,我给奉德王妃回封信,让她到时多点一些菜,把你和血影也算进去。”
殷杜嘴角抽了抽,看了血影一眼,他才转身离去。
大厅里,白心染埋头认认真真的回着信,她写得很慢,主要是很多字都是繁体,这对她来说,同柳雪岚写信,几乎就是在培养她的书法水平。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她的字迹曾经被柳雪岚很不给面子的嘲笑过,通篇的字迹,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笔画杂乱,别提什么美感了,简直就是一篇鬼画符。
为了提高自己的写字水平,她现在都有练习书法,还别说,这两个月下来,至少她写的字能够入眼了。
在她身后,殷杜见她写的认真专注,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和血影身上,不由得,动作就有些不规矩起来,不仅往血影身边凑,大手更是摸到了血影腰间暗地里将她搂住。
血影很明显的一僵,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突然低下了头。
殷杜露齿一笑,将嘴巴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会儿跟我去一个地方,我有东西要给你。”
如今的血影尽管性子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样貌穿着却是变了不少。在白心染的命令下,她也没再穿那些中性的劲装,而是如寻常女人一样穿着拖地的儒裙,高挑匀称的身材展现出来,比起以前,女人味多了不少。自从成亲后,那头墨发也没有再像男子那般束得高高的了,而是盘在脑后。成亲后的她不仅白心染看着赏心悦目,殷杜更是满意得每天都笑口常开。整天就跟只苍蝇一样,明明两人都在一个院子,但却黏得十分紧。
这些,白心染自然看在眼中。
“你俩也不用等‘一会儿’了,有什么事要去办的赶紧去。”白心染一边写着信,一边头也不回的朝身后两人说道。
殷杜咧嘴笑:“王妃,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拉着有些木讷的血影一溜烟跑出去了。
停下笔,白心染抬起头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不由的嘴角抽了抽。
死样子,不知道又会用什么东西去哄她单纯的血影。
看着殷杜每日殷勤的样子,白心染其实还是比较意外的。她倒是没想到殷杜对血影的热情不减反增。毕竟血影的性子那是连她都有些莫可奈何加无语,她之前还担心血影这样下去会让殷杜反感,没想到殷杜那小子居然能受得了,且还每日热情高涨,每天就跟个热恋中的毛头小子一样,总拿些小玩意儿哄血影。
尽管每次血影都表现的很平淡,但她却知道血影很在乎那些不值什么钱的小玩意儿。她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血影每次收到殷杜送的东西,都会很细心的保存,就是一朵野花,也被她保存得干枯了都不会掉一片花瓣。
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她真的心中大喜。血影的出生和成长的背景是与常人有很多不同,导致她对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根本就没什么概念。可是她一点一滴的变化只要用心去观察,还是能发现的。
兴许殷杜也是发现了,所以他才会不断的重复着这些小花样,不断的用着这些常人眼中笨拙的方法去讨好血影。尽管他那些举动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是有些可笑,可不管如何,他都是用了心的在对血影好,或许他也是很希望看到血影有一天能变得如正常人一样懂得哭懂得笑。
欣慰的扬了扬嘴角,她埋下头,继续与那些繁杂的字体做斗争。
血影被殷杜拉着直接回了他们住的房间。
看着殷杜像变戏法一样的变出一支簪子,她眼睫颤了一下,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上午爷让我出去办事,我路过街口,看到这个,就给你买下来了。”殷杜自顾自的说道,并将那只翠玉雕刻的簪子放在她眼皮下晃了晃,笑问道,“好看不?”
血影清冷的目光随着他摇晃的手晃动,就在殷杜想给他插入发髻的时候,她突然抬手将殷杜的手腕抓住。
“怎么?不喜欢?”殷杜脸容僵在脸上,疑惑的看着她。
“嗯。”血影眼睫再次眨了一下,就在殷杜有些丧气自己买错了东西的时候,她又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喜欢。”
殷杜嘴角微抽。
血影没理会他,将他手中玉簪夺到自己手中,然后转身走向了床边,弯下腰从床下取出一直木匣子,正准备将手中玉簪放进匣子之中,突然手中一空,玉簪被殷杜又夺了回去。
接着,她感觉脑后多了什么东西,而殷杜手中已是空空的。
“这种东西以后不准藏着,知道吗?”难得的,殷杜板着脸对她说道。
血影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的不悦,突然又低下了头。
“放着不容易坏。”
殷杜吸了一口气。这女人,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明明都是些不值钱的,她却把它们全都压箱放着,就算坏了,他也不会责怪她的。
难得的,他表情特别严肃:“坏了再买就是。你把这些都给藏起来不用,那我买这么多不等于白买了?”
血影一直都低着头。
殷杜咬了咬牙,突然转身就走出了房门。
“……”关门声响起,血影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慢腾腾的转过身,望着房门的方向,清冷的眸色闪过一丝复杂。
白心染刚写完一封信,就见血影一个人回来,有些诧异:“殷杜呢?去哪了?”
她还准备让他去送信呢。
“回王妃,他走了。”
血影站在她身侧,尽管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波。但与她相处久了的白心染却听出了一丝不同之感。
扭头,她看了过去:“他去哪了?”
血影低下了头:“不知道。”
有问题!
这是白心染的直觉。对这两人,她一直都有高度关注,在加上她一直都在研究血影的心思,所以对于她每一次的说话都自然而然的习惯去分析。
“是不是你们吵架了?”没道理啊?这两人能吵得起来?
血影突然没声了。
白心染站起了身,这才发现她脑后插着一支玉簪,碧绿的颜色在一身素妆儒裙的血影身上很醒目。
扬唇,她笑了笑,将笑脸凑到她眼下:“殷杜是不是又送了你什么东西啊?”
血影点了点头。
白心染眼珠子转了转:“是不是你又想将东西藏起来,然后殷杜不同意?”
其实不用想她也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事殷杜生气了。
血影会如何做事,那都是一板一眼的,根本不需要太深奥的去猜测。
血影淡淡的应了一声:“嗯。”默了默,她突然又加了一句,“王妃,他生气了。”
白心染心里都快笑翻了。不错,这丫头还知道他生气了。
摆正了神色,她抬了抬下颚,一脸正经道:“知道他生气了你还不快去哄哄他?你要是不哄她,以后他可能就不会再送你任何东西了。”
尽管她低着头,可白心染还是看到她眼睫闪了一下。
抬手,她试着将血影往门外推了推,嘴里还埋怨着:“赶紧去哄哄,人家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惹他生气呢?万一殷杜晚上不回来睡觉了,你就只能孤枕难眠了。”
“……”血影额头隐隐的流下一根黑线。但脚步却僵硬的往门外走。
练功房里
殷杜在木桩前发狠的练着手脚。心里虽然有气,可这会儿发泄完了,气早就消了一大半了。明知道那女人性子就是这样,他就不该跟她计较那么多。现在好了,弄得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她了。
重重的一拳打在木桩上后,他胳膊并没有伸回去,额头抵在胳膊上,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想着该怎么回去找她。反正那女人不会哭也不会笑,就算他死皮赖脸的缠上去,她也不知道撵人。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心里松了口气,抬头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就看到房门口多了一抹高挑的身影,那冷艳无双的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你……”张着嘴,他一脸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看错吧?这女人居然会主动来找他?
血影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似是没看到他脸上的惊喜和惊讶,抬起手,突然替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尽管面前的女人依旧没什么情绪变化,可那动作却足够殷杜激动和诧异的了。
“血影?”他有些不敢相信。知道她很会照顾人,可是她从来都只会照顾王妃,从来都不会对他有过多的亲昵的举动。眼下,这女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血影淡淡的应了一声。
殷杜心里那个激动啊,简直是没法形容。待血影给她擦完了头顶的汗,他突然一把将她抱住抵在了练拳的木桩上,低头想都没想的就吻上了血影有些冷硬的红唇——
尽管他多少都猜到可能是王妃让她过来的,但至少她人来,找他来了,这叫他怎么能不激动?
良久,他放开,看着那张微肿的红唇,眸色深了深,那红唇染着水光,说不出的妖美,可惜现在还不到天黑,他没敢在这种地方乱来,只能将头埋在他肩上不停的喘息。
余光瞥到她脑后发髻上还插得好好的玉簪,他咧嘴笑了笑。
其实这女人很听话的不是吗?
自己不知道犯什么浑,居然去跟她置气……
“以后别再把那些东西藏起来了,知道吗?”抬起脖子,他垂眸看着她染着些许红潮的脸,他不认为她是在害羞,只不过是因为刚才缺少空气罢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也看得有些痴呆,特别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眸子涣散时闪过的朦胧感,更是让人心动。
“过两日同王妃一起出去的时候,我带你去街上,到时你自己去挑选喜欢的东西可好?”
“嗯。”血影低着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殷杜嘴角勾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害羞,以前没成亲的时候她还会同自己说几句话,但自从成亲之后,她居然变得惜字如金了。不仅他发现了,就连王妃都同他说过她这点变化。但王妃说不用在意,有变化总比一丝不变的好。
……
大学士府
白翰轻从外面回来,就听张氏说起自家老母亲在家里发脾气,还动手打了一个丫鬟。
听到这些,他赶紧匆匆的往贺兰氏的院子里去。自从那次中毒之后,母亲虽然脱离了危险,也渐渐的恢复了身体,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性子越来越暴躁,人也越来越无理。
这打人骂人的事其实他也不想过问,可是一想到她一把年岁了,要是把自己伤到了气到了,到时折腾得还是他们夫妻俩。
贺兰氏的院子里,老远就听到贺兰氏凌厉的骂声传来,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丫鬟的哭求声。
白翰轻脚步加快,赶进了院子,果然,一名丫鬟跪在地上,委委屈屈的哭着求饶,额头不知怎么的红肿了,地上还散落着打碎的茶杯。
而贺兰氏坐在椅子上,目光凌厉,一副不解气的撒怒样子。
“母亲,你这又是做何?”迈进厅房,他忍不住的皱眉问道。很多次他都想把母亲送到别处静养,可是一想到她年纪大了,万一有个好歹他们又不在身边,于是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贺兰氏瞪着凌厉的老眼看了过来,并重重的‘哼’了一声。
“还不下去?”白翰轻似是没看到她的怒容,赶紧朝地上的丫鬟低喝了一声。
丫鬟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赶紧跑了出去。
“母亲,到底出了何事了?不是让你别动怒,小心着身子吗?”在贺兰氏身旁坐下,白翰轻忍不住的问道,言语里不难听出他些许的责怪。
“哼!”贺兰氏拿起桌上另一只茶杯突然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厉声骂道,“都是你生的好女儿害得!你还好意思在这里问我怎么了?”
白翰轻皱深了眉头,沉着脸问道:“好端端人家又怎么害你了?”
这个女儿指的是谁他自然清楚。一个已经销香玉损了,一个还在承王府里,母亲说的是谁难道还用说吗?只是这承王妃自那一次出现在白府之后一直都深居简出安心在府中养胎,又何以惹母亲气恼不休?
一提到白心染,贺兰氏就有一肚子的怨怒。
“那孽畜吃里扒外胳膊竟往外拐!你知道她做了什么事吗?她竟然帮助季家子孙进到那什么军营中,想跟我们豪儿一比高下!”贺兰氏瞪着老眼,怒容满面的指控,“那个孽畜,自以为现在身份高贵了,就不把我们白家放在眼里了,明知道我们同季家水火不容,她竟然如此帮衬季家的人!你说,那孽畜安的是什么心?她这不是活活的在扇我们白家的颜面吗?”
原来今日,贺兰氏让丫鬟陪着她去游湖散心,不想碰到季家太夫人,季太夫人前阵子看到她还会绕着路走,今日却得意洋洋的在她面前显摆,并说起了季明峰被收入铁骑军的事,还说是承王妃主动帮忙说服承王的。
贺兰氏听完,顿时就怒了。想当初,为了自己孙儿的事,她忍着脾气同儿子儿媳到承王府去求请,硬生生的让她在那个孽畜面前摆露笑脸,才换来孙儿得以顺利被铁骑军收入。
而季家什么事都没做,那季老太婆连面都没出,一切事情就办妥了。这让她怎么能不火大?
那孽畜说到底也是姓白,如此帮着外人和白府作对,实在是有够可恨的!
白翰轻扶着额头,沉默了半响,他才有些无奈的劝道:“母亲,你明知道他们是有意激怒你,你还偏偏去信他们的话。承王妃如今安心养胎,怎么可能去过问这种事?想来那应该是承王做的决定才是。”
“放屁!”贺兰氏气得连老脸铁青,不顾形象的连粗口都爆出来了。“季家那几个子孙有哪个是成才的料?承王会眼拙的看上那些个东西?那老太婆都说了,就是那孽畜帮的忙!”
白翰轻叹气:“母亲,承王府的事我们都管不着,就算是承王妃帮的忙,那又如何?承王愿意听她的,我们也没法啊。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在这里置气呢?”
贺兰氏不悦的怒瞪着他,有些口不择言的骂道:“有你这样的儿子我真感到丢人!那孽畜再嚣张再狂妄,那也是你的种,难道她还敢在你面前耍横,把你给杀了!我不管,你今日必须得去一趟承王府,告诉那孽畜,不许她帮季家的忙!帮季家就是和我们白家过不去!”
“母亲!”白翰轻也有些恼了。“你能否别如此无理取闹?”
那承王妃每次见到他都形容陌生人一般,别说把他当爹了,他这个爹在她面前怕是连陌生人都不如。他何以能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何况现在人家有孕在身,谁都知道承王不仅袒护她,还保护的极好,一般人根本就见不到她。
退一步,就算他去了承王府,母亲这些话他能说得出口吗?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皇上在乎承王妃肚里的皇孙?他要是去把人家气出个好歹,他们白家还有活路吗?
如今的承王妃,真的不是他们能管得着的人了!
不,自从她被接回京城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与她无缘再成一家人了。
他现在都在后悔,为何当初接她回来的时候没有对她好一些,兴许那时候对她好些,如今他们彼此之间也不会闹得如此僵。
上一次承王赐药的时候,就明确的警告过他,不准去打扰她,那些话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其中的含义,不就是暗指以后她跟他们白家没有瓜葛了吗?
对于季家,其实他也不怎么恨了。兰欣也死了这么多年了,两家早就没啥关系了,而且季家前不久也死了一个长孙,也算是遭到报应了。
他现在只想安分的守住自己的官位,为豪儿以后的仕途铺一些路子。
那些谁是谁非他真的不想过问了。
可是很明显,贺兰氏就没他这么高的觉悟。本就在气头上的她再一次被儿子训斥,她突然一下就捂住了胸口,吓得她身侧的丫鬟赶紧上前紧张的将她搀扶住。
“太夫人,您怎么了?”
贺兰氏没理会丫鬟的关切,伸出一只手指着白翰轻,一脸痛色的骂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儿啊!眼看着我如今老了,快要入土了,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是不是?为娘辛辛苦苦的将你养大成人,没想到如今却遭你如此不孝的训斥,你这般做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白翰轻一张老脸瞬间变得铁青铁青的。
站起身,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随即一甩衣袖,愤愤的快速离开了。
母亲以前就有些爱惹是非,好强的性子也很容易与人发生口角,可没想到越老她性子越恶劣,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他再待在这里,恐怕都得被活活气死……
“太夫人!”丫鬟见白翰轻甩袖而去,急急的唤起贺兰氏来,“太夫人,奴婢扶你回房休息吧?”
“滚开!”贺兰氏怒着老脸将她一把推开。
没人在场,她有气也撒不出来,只能自个儿闷着怨怒。
那孽畜果然是他们白家的祸害!
找个机会她非得亲自收拾那孽畜不可……
她就不信那孽畜会大逆不道的动她……
……
承王府
白心染撒娇耍赖的让偃墨予同意她出府。听说是赴柳雪岚的约,偃墨予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能交代殷杜和血影多带些人跟着她出去。
临走前,偃墨予亲自将她抱上马车,让她坐在铺着好几层毛皮的软榻上,最后还不忘叮嘱她:“用完食物别乱跑,晚些时候为夫去接你。”
对于他的小心翼翼,白心染哭笑不得,最后指了指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笑道:“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还能到处跑吗?你让我跑,我还不舍得累坏咱家宝贝呢。”
偃墨予笑着刮了刮她鼻子:“你知道就好。”
“你有事就赶紧去忙,忙完好出来找我们,别磨磨唧唧的了,跟个老大妈似地,小心以后你儿子学着你的样子烦死你。”白心染一边逗他一边将他往马车外赶。
偃墨予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最后才下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渐的走远,他抿了抿唇,幽深的眸底始终有化不开的担忧。
要是她肚子里只有一个他也不至于如此紧张,偏偏张御医非常肯定的告诉他不止一个……
他哪敢半点马虎?
她身子本来就差,也就在这两个来月才稍微有些转好,可看着她日渐增大的肚子,他一点都放心不下。
……
奉德王府
夏礼珣从两日之前那张黑脸就没好转过,直到柳雪岚出门,那张脸都是黑沉沉的。
可偏偏某个女人没心没肺的就似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一样,吃吃喝喝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我说姓夏的,你行了啊,再给我摆脸色,我今晚就跟心染回去了。”临出门前,柳雪岚实在无法忽视他那张臭脸,忍不住的警告起来。
磨着牙,夏礼珣忍不住的旁边两名丫鬟撒气:“好好把你们主子看着,少一根头发,本王就把你们宰了!”
两丫鬟是他们成亲的时候柳博裕送到柳府来的,也是当初柳雪岚在柳府时伺候她的人,一个叫白玉,一个叫青红。
见到男人乱撒气,柳雪岚忍不住拿眼瞪他:“你别有事没事就拿我的人出气,她们又没招你惹你。”
俩丫鬟也没觉得好委屈,对于眼前的两人,她们算是看得很明白,都知道是奉德王在乎自家小姐的表现。
“王爷您放心吧,奴婢们肯定会看好王妃的。”两人齐齐的向夏礼珣保证道。
柳雪岚提着裙摆就准备出门:“白玉、青红,别理他,我们走。”
见状,夏礼珣赶紧两步上前将女人给拉到自己怀里,黑着脸有些恨恨的瞪着她:“别想着拐走我儿子,要不然有你好看!”
柳雪岚嘴角抽了抽:“……?!”
这人又开始犯老毛病了。他到底哪只眼看到她想拐他儿子了?
朝一旁的白玉、青红使了使眼色,俩丫鬟很有眼力劲的退出了房门。
为了让他放心让自己出门,柳雪岚只得拿出杀手锏——主动的抱住他脖子垫高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出两朵梨涡哄道:“你都关了我大半个月了,难道就不怕我憋出什么毛病?上个月说好回柳府的,你没让我回去见柳老头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要再这副样子我可真跟你生气了。”
这死男人忒小气了!上个月柳老头想让她回娘家玩一天,结果这男人都不同意,还非得说柳老头没安好心,说柳老头故意想折腾他儿子。
就没见过这么无赖不要脸的。成亲好几个月了,就回门那天他陪着她回了一趟柳府,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她一提回柳府,这男人就跟炸毛的老虎似地,又难缠又难哄,整个一神经病转世
被她软语带笑的哄着,夏礼珣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揽着她有些臃肿的腰,他低头就朝女人嘴巴堵了下去——
尝过了瘾才将她给放开。
“不准背着本王出去勾三搭四,更不准去看那些小白脸,未时之前必须得回来!”某男人严肃的警告道。
闻言,柳雪岚突然就炸毛了。
“姓夏的!你会不会太过分了!”什么勾三搭四?什么小白脸?这死男人还能把话再说难听点吗?
最过分的就是她午时出去,未时就得回来,妈的,一个时辰够她们玩吗?
推开他,柳雪岚气呼呼的就往外走,她发誓她绝对不跟他说话了!
看着她扶着臃肿的腰一扭一扭的离开,夏礼珣黑着脸,脚不听使唤的跟了上去,走在柳雪岚身后,依旧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未时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派人去把你抓回来,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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