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念不想浪费粮食,只能吃掉碗里的蟹肉,煮的时间刚刚好,从清汤锅里捞出来的,没有被牛油浸染,是蟹肉原始的味道,很鲜美。
但傅寄忱的问题破坏了她的胃口。
她也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她能坦然接受闫秋生和自己的关系,接受不了傅寄忱和自己的关系?其实很好回答。
师生关系简单淳朴,并不复杂,男女关系不一样。
“嘉念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闫秋生的问话刚好解了沈嘉念的窘境。
沈嘉念顺利转移注意力,抿唇沉吟了一下,回答他:“还没想好。我打算先在北城安定下来,之后再做决定。”
傅寄忱一顿,看了她一眼,她准备在北城安定下来?
闫秋生颔首:“巡演完确实很累,需要好好休息调整状态。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你跟师父说,能帮忙的我尽量帮。”
沈嘉念弯唇一笑,内心感激:“谢谢老师。”
傅寄忱端起手边的茶杯,一口饮尽,有种喝酒的豪迈。
旁边那两桌的乐团成员除了吃东西就是聊八卦,眼睛斜向沈嘉念那一桌,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流信息。
最后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打听到了严红那里。
“严妈,嘉念跟那位……”不敢直呼傅寄忱的名字,努了努嘴,指着傅寄忱的方向,“是什么关系啊?我记得嘉念不是有男朋友吗?难道先前那个不是她男朋友?”
严红瞪过去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少议论别人的私事。”
大家缩了缩脖子。
严红端着一杯茶到隔壁桌,向傅寄忱表达感谢:“傅先生,我等会儿还得带他们回去,不方便饮酒,以茶代酒,谢谢傅先生今晚的款待。”
傅寄忱客气道:“是我该谢谢严经理对嘉念的照顾。”
沈嘉念愣住,他在说什么啊,搞得好像他是她什么人……
严红也愣住了,傅寄忱这话无疑是把他摆到了沈嘉念亲近之人的位置,毕竟只有亲近之人才有立场这么说。
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亲密。
“严经理,正好,我有事想跟你谈谈。”沈嘉念放下筷子起身,趁此机会转移话题,“我们到那边去说吧。”
严红点头:“好。”
包厢另一边有个休闲区,连接着半圆形的阳台。外面冷,两人没去阳台,在休闲区的沙发落座,严红率先开口,脸上带着笑意:“你要跟我说什么?”
沈嘉念两只手握在一起,没有思考太久,坦言道:“我决定从乐团辞职,这次就不跟大家一起回江城了。”
严红惊讶,脸上的笑意散了:“怎么这么突然?”
沈嘉念觉得挺对不住她的:“巡演之前我就想好了,没跟您说,想等事情都结束以后再告诉您。”
“我能问问原因吗?”严红有点接受不了,“是待遇方面不满意,还是你有别的……”
“不是不是。”沈嘉念迭声道,“跟乐团没关系,是我个人的因素,我更想待在北城。当初是迫不得已才……总之,很感谢您能拉我进乐团,我在这里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她和乐团签的合同不是长约,当时她是想换种心情,找回从前的状态,才在严红多番劝说下答应加入乐团。
严红看出了她的决心,不再相劝,语气略带遗憾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她微微歪头,有点无奈,“其实我当时意外看到你拉琴,找你加入乐团的时候就有预感不会长久。既然你想好了,那就祝你能有更好的发展。”
“很抱歉。”
“抱歉什么,自从你加入乐团,给我挣了不少。”严红开了个玩笑,让气氛变得不再那么凝重。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谈妥了。
沈嘉念解决完心头大事,一身轻松地回到饭桌上,低头一看,盘子里堆满了烫好的食物,有她爱吃的牛肉、已经剥好了壳的虾、卤过的棒骨,还搭配了几根绿色蔬菜——茼蒿,甚至帮她换了一碗蘸料,她之前那碗吃得差不多了。
这些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我吃不了这么多。”沈嘉念蹙起两弯眉毛,拿着筷子不知道从哪儿下嘴,“很浪费。”
傅寄忱:“吃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我包揽,这样就不用担心浪费了。”
沈嘉念嘀咕道:“你别再这样了。”
“哪样?”
傅寄忱看着她,她在室内脱了羽绒服,摘掉了围巾,只剩下软乎乎的白色羊毛衫,为了方便吃东西,头发绑了低马尾,很随意,一些碎发掉落在脸颊边。
沈嘉念泄气,跟他说话就是对牛弹琴,除了心累还是心累。
她认命地夹起虾肉一口一个全部吃掉,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卤过一遍又在锅里煮了很久、已经变得软趴趴的的大棒骨,低着头慢慢地啃。这种东西吃起来基本可以把形象丢到一边。
傅寄忱看到一缕头发黏在了她嘴角,伸手帮她把发丝勾到耳后,收回手时,意外瞧见另外两桌的人都看着他,在他发现他们的那一秒,他们都假装没看见,演技拙劣地或低头或仰头,移开了视线。
沈嘉念整个人定住,刚刚傅寄忱的指尖碰到了她的唇角,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若无其事地拎起茶壶倒水。
她除了用眼神谴责他,做不了别的。
沈嘉念去看其他人,他们都在各自吃各自的,好像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一幕。
聚餐结束,几辆车送他们回酒店。闫秋生的司机来接他回半山别墅,不跟他们顺路。柏长夏和祝启森还要去家居城逛一下,也离开了。
沈嘉念坐到车上才知道,这辆车里除了司机,只有她和傅寄忱。
“我去跟其他人挤一挤,这样你能直接回家,不用再来回耽误时间。”沈嘉念打着为他好的旗号逃下车。
只不过她的手还没碰到车门,另一只手就被握住了,傅寄忱紧紧攥着她,不让她离开:“你该清楚,跟你待在一起从来不是耽误时间。”
沈嘉念心脏抖了一下,努力维持镇定:“你、你先放开。”
傅寄忱松开手的同时,车启动了,沈嘉念再想下车就不可能了。
“你回哪儿?”傅寄忱问。
“熙庭酒店。”
“你说要在北城安定下来,有落脚的地方吗?打算一直住酒店?”
“我会找房子,这个就不牢你费心了。”
“瞿漠。”傅寄忱唤了声。
瞿漠会意,在红灯路口停下,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份档案袋递到后面。傅寄忱接过来,转送给沈嘉念。
“别告诉我你要送我房子。”沈嘉念没接。
“先别急着拒绝。”傅寄忱把档案袋放她腿上,下巴点了点,“先打开看看再做决定不迟。”
说实话,沈嘉念不想打开,傅寄忱这人城府太深,她压根不是他的对手,谁知道他又给她挖了什么坑。
“打开看看。”傅寄忱又说一遍。
沈嘉念拗不过他,拆开了档案袋,抽出里面的文件,果然是购房合同。这处房产的地址她再熟悉不过,是沈家原来的别墅。
“你以前的家,我买下来了。”傅寄忱摩挲着腕间的玉石,“你什么时候方便,把过户手续办了,以后那栋别墅还是你的家。”
沈嘉念眼眶热了热,迅速别过脸去,看向车窗外。家里的人都没有了,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做什么。
她把合同塞回档案袋里,还给傅寄忱:“你买了就是你的,我不要。”
酒店很快到了,雪越下越大,地面铺了一层白。
“谢谢你送我回来。”沈嘉念下车,单肩背着琴盒,那束花被遗留在座位上。
傅寄忱跟着下去,唤她的名字:“沈嘉念。”
他很少叫她“嘉念”,也不叫她“小念”,即便是连名带姓的“沈嘉念”三个字,也能被他叫出亲昵的味道。
沈嘉念停步,另外几辆车刚好在酒店正门前停下。乐团的成员陆续下来,他们一边往酒店里走一边扭着脖子看他们俩,被严红一声低斥,全都缩着脖子跑了,有的不死心,脖子快扭到一百八十度往后看。
傅寄忱穿着黑色大衣,片片雪花落在肩头十分显眼,他拽着沈嘉念的围巾两端,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我放你自由并不是要结束这段关系。”他一字一顿,吐字清晰,“不管你承不承认,在我这里,你仍然是我女朋友,是我爱的人。”
沈嘉念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也像傅寄忱这样,可以轻易把爱说出口,且不会显得虚伪廉价,因为他的眼里一片赤诚。
“你等等。”傅寄忱说了一句,松开手,折回去,上半身探进车里,从那束花里抽出一枝,转过身走回她跟前,把那枝淡粉色的玫瑰花塞到她手里,“一束不好拿,那就拿一枝。”
如果你觉得我给的爱太沉重,那就不强求你接受全部,只接受一点点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