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池的锦鲤在脚边翻起白肚,鱼眼胀成血红色。
我盯着石像生嘴角那抹猩红,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咳出的黑血——也是这般稠得化不开。
\"施主,闭眼。\"就在我愣神的工夫,扫落叶的老和尚不知何时杵在我身后,更加诡异的是,这家伙光秃秃的脑瓜子顶上并不是烫的整齐八点戒疤,而赫然在上面纹了一个北斗七星。
这家伙好似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的身后,他手中苕帚看似平平无奇,可在它扫过青砖的一刹那,刮出的火星子竟在砖面烧出卦象:\"丙午冲煞,子不过午。\"
我反手甩出苗刀,刀刃却穿透他袈裟钉进柏树。
刀柄铜铃叮当乱响,惊起满塔林的乌鸦。
老和尚的影子在鸦群中分裂成七道,齐声诵念:\"龙神归位,万蛊朝宗——\"
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在此时几乎贯穿了我整个胸腔。
那些沙蛊幼虫啃穿了龙神骨,半截晶莹骨殖顶出皮肉。
石像生突然咧嘴大笑,佛塔地底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
我咬着牙扑向最近的地藏殿,殿内香案供着的竟是茶馆女孩的鎏金像!
\"叮——\"
怀里的鎏金铃铛突然炸裂。碎片割破指尖时,血珠在供桌上凝成箭头,直指殿后五百罗汉堂。
我踹翻香案冲进暗门,身后传来砖石崩塌的闷响,老和尚的诵经声陡然凄厉:\"胡家孽种!你逃不出命盘!\"
我大喊道:“去你妈的!老子就算出不去,也要跟你丫儿鱼死网破!”
可说归说,我脚底下的步伐确实是一刻都没有停。
罗汉堂阴冷刺骨。五百尊泥塑的眼珠跟着我移动,当间那尊降龙罗汉的手掌心里,赫然嵌着半块龙神骨。骨头上缠着圈头发——是花慕灵失踪那日割下的辫梢!
指尖触及龙神骨的刹那,整座殿堂开始倾斜。罗汉们的手脚关节咔咔作响,腐朽的僧袍下露出青铜铠甲。最前排的伏虎罗汉突然挥杵砸来,我侧身翻滚,他铁杵砸碎地砖,露出底下成堆的佛爷笑茶叶。
\"胡天...接住...\"
恍惚听见熊明的吼声。
我猛然转头,却见降龙罗汉的泥胎剥落,露出李晓聪青灰的脸。他断指的右手攥着把洛阳铲,铲头刻着湘西赶尸符:\"挖...挖眼...\"
而就在此时,脑后劲风猛的袭来。
我心头顿时一紧,忙矮身躲过,就见一根硕大无比的韦陀杵轰隆一下,铲尖捅进伏虎罗汉左眼。
只是刹那间,黑血喷涌而出,泥塑腹腔里滚出颗跳动的心脏,血管连着暗红丝线——正是茶馆女孩操纵阴兵的傀儡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具阴兵傀儡倒下的一瞬间,其余五百罗汉同时暴起。
我见状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毙,身形一跃,踩着增长天王的宝剑跃上横梁,掀开瓦片却见塔林已成血池。那些翻白的锦鲤化作赤鳞尸蹩,正顺着石像生的血口往佛塔里钻。
降龙罗汉腹腔突然开裂,李晓聪的残躯完全爬出。他脊椎上嵌着青铜镜,镜面映出我胸口的龙神骨:\"胡哥...用阳骨...引雷...\"
一道紫雷劈穿殿顶。我猛然醒悟,攥着龙神骨跳向暴雨中的舍利塔。雷电在骨头上游走,沙蛊幼虫发出濒死的尖啸。五百罗汉在雷光中僵立,关节处的傀儡丝寸寸断裂。
\"不够...还不够...\"李晓聪的残躯在焦土中爬行,\"要阴阳相撞...\"
又一记炸雷劈中塔尖。我瞧见姚广孝的舍利塔底裂开缝隙,半截乌木棺椁正在雷火中浮起。棺盖上用金漆写着我的生辰八字,而棺内躺着的——是心口插着苗刀的花慕灵!
\"幻觉...都是他娘的幻觉...\"我狠咬舌尖,血腥味却让眼前的画面更清晰。花慕灵突然睁眼,瞳孔里游着尸蚕:\"胡天,把阴骨给我...\"
怀里的半块龙神骨突然发烫。我这才发现,花慕灵手中的苗刀刀柄也嵌着块骨头,纹路与我手中残片完全契合。阴阳双骨隔着三丈共振,整座塔林的地砖开始塌陷。
\"天雷引煞,龙抬头!\"老和尚的嘶吼从地底传来。塌陷处涌出赤红沙潮,沙粒间浮着八门当家的脸。他们齐刷刷指向舍利塔:\"葬!葬!葬!\"
我冲向乌木棺,沙浪却先一步吞没花慕灵。指尖触及棺椁的瞬间,时空仿佛凝固。雷火中浮现出1966年的画面:祖父浑身是血地跪在棺前,将阳骨塞进女童口中。而棺中躺着的中年男人,分明是年轻时的姚广孝!
\"明白了...全明白了...\"我狂笑着将阴骨拍向自己心口,\"哪有什么龙神,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妖僧!\"
阴阳双骨相撞的刹那,时间开始倒流。五百罗汉退回原位,崩落的砖瓦重新垒砌,老和尚的影子缩回地底裂缝。唯有乌木棺中的花慕灵突然坐起,她手中苗刀精准刺入我胸膛——
刀尖抵在阴阳骨交界处停住。
\"你赌赢了。\"花慕灵的瞳孔恢复清明,\"沙蛊母虫最怕时空乱流。\"她刀锋翻转挑出沙蛊幼虫,那肥硕的虫体在雷光中炸成齑粉。
舍利塔轰然倒塌。烟尘中有白衣飘动,茶馆女孩赤足踩在姚广孝的焦骨上:\"好一出破而后立,可惜...\"她突然掀开裙摆,小腿上嵌着与我相同的龙神骨,\"你毁的不过是赝品。\"
暴雨骤停。血月当空,塔林地面浮现出巨型太极图。阴鱼眼的位置裂开深井,井底传来熊明的咆哮:\"胡天!砍了那婆娘的双腿!\"
我夺过苗刀纵身跃劈。女孩不躲不闪,任由刀锋斩断她左腿——没有流血,断口处涌出成团的佛爷笑茶叶。茶叶落地生根,瞬间长成参天茶树,枝干上挂满青铜镜。
\"好好看看你自己。\"她尖笑着消失在茶树后。最近那面铜镜照出我的倒影:心口的龙神骨已与血肉交融,脊椎处长出黄金鼠尾的骨刺。
熊明的吼声再次从井底传来,这次混着锁链挣动的巨响。我攥着阴阳双骨跳入阴鱼井,在坠落的狂风中被腥臭血水淹没。睁眼的刹那,几乎咬碎槽牙——这哪是什么水井,分明是龙神骸骨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