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交代完毕一些事宜后,萧韶便收敛心神,因为他要开始专注眼前要面对的问题——东渚。现在既然人还活着又被自己给找到了,他就能腾出手来,全力以赴的去对付东渚了。
其实,当初高校逑的疑问,南离这边也同样存在,东渚这样大张旗鼓的,对乌有国开战,不仅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还不符合东渚的利益。明明可以花一成力气,办成一件事,为什么还要去花十成的力气?
对于这一点他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这,也正被反战派利用,大书特书用来反对出兵援助乌有国的依据。与高校逑想法类似,萧韶也认为如果东渚能做出这件看似吃力不讨好的事,那么这背后一定有着他现在还未察觉出的深意,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兵来将挡了,见招拆招了。
这倒不是萧韶无力应对,开始有了摆烂的心态,而是他有依仗,也正是因为这个依仗,他才能力排众议,拍板答应下乌有国的求援,以及出兵相助。
塔塔木乌河下游、无人岛
阿史那诺坐在老人屋前的大石上,伸长了脖子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这两人虽然穿着北禺的服饰,但长相一看就非典型的北禺人。这两人正是萧韶派来北禺寻找阿史那诺的其中一个小队,两人现在正在取下信鸟带回的消息。
说起来这消息也发出三天了,现在信鸟又飞回来了,就已经过去六天了啊!想必一定是凤仪的回信到了吧?阿史那诺猜测着,却没有立即上前。
“你这伸长了脖子看什么呢?”在阿史那诺身后,老人也跟着伸长的脖子,望着那两人的方向。他看了老半天,才看清楚那边两人是在干什么。这两人中一人抓着信鸟,一人正从信鸟腿上取下一物来。
老人咂咂嘴,道:“这是你媳妇儿给你回信来啦?”他记得这小伙子说过这俩年轻人,是他媳妇儿派来找他的,前几天就看他们放飞了一只鸟,看来是把消息送出去了,现在是要派人来接这小伙子回去了吧。老人这样想想,心里还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能陪自己说说话,这才多久没“几天”的功夫,就又要走了。
“嗯。”阿史那诺听见老人的问话后,有些敷衍的应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去看看你媳妇在信上跟你说了什么呢?要在这里伸长脖子瞧着......”老人疑惑,这小伙子刚才一听见鸟扑腾翅膀的声音,又听见那俩年轻人说信鸟到了,还高高兴兴的跟着一起冲出了门,连拄路拐杖都没顾得上,现在怎么蔫在旁边了?
“我腿痛,走不动了。”阿史那诺揉了揉腿说道,但老人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了,这小伙子现在情绪低落,这话也显然只是个借口。
“呐——”老人将拐杖递给了小伙子,阿史那诺沉默了一瞬,接过放在一旁,却还是没有上前的打算。
老人看着他的举动,纳闷儿不已,彻底搞不懂这小伙子的想法了,他哪里知道,这小伙子是不敢上前。
阿史那诺心里也正惶惶不安的纠结着:他这两天从南离来的两人口中,旁敲侧击的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包括一开始外界传出他死于淈其城那场大水之中;也包括后来他被平安找到的消息;还包括他失踪后北禺的态势;甚至包括南离王的消息......听这两人说南离王不仅没有消沉,还册立了太子,又册封了太子生母。
听见南离王册立了太子,又册封了太子生母的时候,当时的心情他已经不想再回想第二次了。次日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他立即发现了这件事不合理的地方。
首先,凤仪身边有哪些人伺候,他早就提前调查得一清二楚,之前也没听说侍妾里有人怀孕的,这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来?而说到孩子,他倒是知道一个现成的,长公主萧凰的遗孤。
其次嘛,他后来打听到,南离王新册封的太子生母,是一个叫九氏的女人。听见这个即便在南离人中也不常见的姓氏时,阿史那诺就忍不住心下一动,等到那俩人再告诉他,太子生母名讳为章时,他面上的神情就彻底绷不住了。用当时老人的话来形容“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乐成了个傻子?这名字有那么好笑吗?”
阿史那诺之所以会乐成个傻子,当然不是因为这名字有多引人发笑,而是他敢确定以及肯定,这位叫九章的太子生母,大概率应该就是他自己,而那太子是谁,这下也不用猜了,肯定是那个孩子无疑。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当场就将他砸的头昏眼花。
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凤仪对自己的承认,还公开给了名分,阿史那诺觉得自己这趟“死”得不冤了。可高兴完之后,他又开始有些担忧了。因为他还听说了南离王这段时间,十分勤勉于朝政,常常处理公务到漏夜时分,翌日天不见亮的又要上朝听政。这状况和当初萧凰死时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但同样是在拿命来熬啊......
阿史那诺听到这里就开始揪心,心痛得不行。萧凰离世再到他的死讯传出,前后短短不过一月有余,却要让凤仪经受两次这样的伤害和打击,自己当时是怎么承诺他的?转眼自己却成了拿着刀子在他身上划下一刀的人......
正是因为这种自责和心痛,才让他此时踟蹰不敢上前,万一凤仪生气了、恨自己了,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他可怎么办啊?
这个吓人的念头一出现,阿史那诺便忍不住接连“呸”了几声,看得一旁的老人莫名其妙。看阿史那诺的眼神也犹如在看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
可此时的阿史那诺却完全顾虑不到这些,他想既然凤仪能在高先生他们宣布自己找到以后,还坚持派出人来找自己,是不是代表着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恨自己呢?还有册封太子以及太子生母一事,不都说明了凤仪心里是有自己的吗?也就代表着他还是想再见见自己的吧?
正这时,那边两人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老人连忙朝两人招招手,指着身旁的小伙子道:“快来看看你们家姑爷,脑子好像不中用了。”
“啊?”
“什么?”
“???”
三人同时一脸问号,不明白老人这话什么意思。还是阿史那诺率先反应了过来,哭笑不得道:“您老别瞎起哄。”然后又转头对着两人道:“两位小哥,他......在信里说了什么?”
由于这位北禺的殿下这说话的语气太过自然,称呼他们陛下也太过熟稔和亲昵,倒真像是两方熟悉已久的样子。南离两人听见他问话,愣了片刻后才将信中的内容大致交代了一番。
阿史那诺听完,都是一些公事公办的官话,便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还有呢?”
两人面面相觑,齐声道:“没有了,就这些。”见阿史那诺不信,一人还将手中的信件直接递了过来,让他自己看,表示他们没有撒谎。
阿史那诺接过那张绢布:上面的字迹隽逸挺拔,被无数人称赞过的,也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更是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信中说已经通知北禺那边来,让这两人这期间跟在自己身边,充当护卫一职,直到北禺这边的人来接自己后,他们便可返回南离。
他三两下看完后,脸上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不死心的又把绢布的背面翻过来研究了一遍,依然还是那些内容,再没有多余的了。难道真的生气呢?要不在把绢布放水里浸泡一会儿,或许有暗藏的信息呢?
正在阿史那诺脑中十八般想法的时候,老人伸头过来问他:“你搁这找什么呢?”
阿史那诺推开老人挡在自己眼前的脑袋,歪头问两人:“你们主子没有其他的话交代了吗?”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凤仪如果真有私话和他说,也不会通过这两人来传达,但他就是不死心。难道除了这些公事公办的话语外,就没有一句提及自己、关心自己的话吗?
被问话的两人一脸茫然,显然不明白这位北禺的西襄侯心里在想些什么,见他这刨根问底的架势,心里都开始警觉起来了。还是右边那人反应快点儿,试探道:“公子是想知道接您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吗?”
算是吧。阿史那诺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他知道凤仪已经通知了北禺的人来接他,不会跟着来的,况且南离和北禺还隔着那么远,听说东渚又对乌有国开战了,凤仪肯定是脱不开身了。但知道是一回事儿,会不会失落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人见阿史那诺点头,以为自己猜对了,便继续道:“应该三日之内,便能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