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门口,就看到被丫鬟琼瑶扶着过来的甘老夫人。
“母亲怎么过来了?”
甘苓上前也跟着搀扶了一把,却被甘老夫人冷着脸避开。
“我有话要问你!”
甘苓一愣,笑道:“母亲有话要说,让琼瑶过来说一声,我立马过去寻母亲,省得还劳累母亲多走一趟路。”
甘老夫人在桌边坐下,琼瑶在她身后站着。
“我要不亲自过来,你指不定还要避着不见我。”
“母亲说的是哪里话,母亲来寻,儿媳又怎么敢避着母亲不见呢。”
“行了,我不想听你说那些哄人的话,我问你,月姐儿回来之前,可是在外头闯了祸?”
甘苓渐渐收敛笑,“母亲问的,是什么意思?”
甘老夫人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沉声道:“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了,你就随便拿话来搪塞我,今天在前堂当着众人的面,我不好问老爷子,可在这里,你要给我说清楚了。”
甘老夫人打从正月的时候就不住在魏国公府,而是搬进了城西处仁坊的寒禅寺。
沈家的几位公子都要参加下个月的科考,甘老夫人一心期盼他们能够高中状元,光耀沈家门楣,老早就跟魏国公请示了,搬进寒禅寺后便日夜诵经念佛,添油点香,为他们虔诚祈祷。
沈碧月在东城门等候的消息传来后,沈岐就匆匆派人去寺里接她,还特地叮嘱冯伯绕着路回国公府,也不要撞上了甘老夫人,为的就是彰显沈家对这个嫡女的重视。
当然绕路回府,也有其他的用意在。
沈岐派去的人说是急事,要等国公爷亲自交代,甘老夫人只得匆匆收拾了,回国公府的路上,无意听见了百姓在谈论沈家嫡女的事情,心里有了疑惑。
到了前堂,两房子女都在,沈岐的脸色又不好看,她也不好明着问,一直到看见沈碧月出现,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这趟接她回来,只是为了迎接这位沈家嫡女,当年被她亲自送去沈家外庄的沈碧月。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母亲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甘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怎么不是大事了!琼瑶,你出去。”
“是,老夫人。”
琼瑶退了出去,甘苓也屏退了候在屋里的丫鬟。
等人都走干净了,甘老夫人冷冷道:“我当初把月姐儿送去丰水州,就没想她会再回来,如今她不仅回来了,还要沈家的长辈们一起在前堂等着迎接她,这是个什么道理!合着我当初做的一切都成玩笑话了?接也就罢了,非要弄得整个永安城议论纷纷,不管他们议论什么,如今她回到沈家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今后还怎么将她再送出去!”
甘苓听这话,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又见甘老夫人眉间隐有怒色,刚才有丫鬟在场,还压得好,现在完全怒了起来。
她伸手倒了杯茶,递过去,甘老夫人没接。
她收回手,握着手中的茶杯,柔声宽慰道:“母亲,月姐儿是咱们沈家的女儿,如今都已经被父亲给接回来了,怎么还想着将她送出去呢?”
“哼,那个丫头天生就是个不详的东西,我当年送她离开,就是想要她别再来祸害沈家了,这下倒好,老爷子还赶着在轩儿他们科考之前把她接回来,这是要拉整个沈家都陪她一起死吗!”
甘苓不动声色道:“月姐儿不过是个十几来岁的姑娘,看起来乖巧漂亮,跟茹姐姐当年长得是一模一样,讨人喜欢得很,什么祸害人的本事,这要从何说起啊,若是论她的相貌,祸害一词倒也说得通,可其他的,儿媳还真看不出来还有什么厉害的本事,母亲这么说可冤枉人家姑娘了。”
甘苓说到后面,还带上了几分调侃,甘老夫人哼一声,没把话继续说下去,“你快跟我老实交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外头的人都在议论沈家嫡女的事情,难不成老爷子就是因为这个才接她回来的?”
沈岐虽然下了死命令,府里的人不得再提起沈碧月的事情,可甘老夫人非要追问,甘苓没法子,便将沈碧月在沈家外庄发生的事情都如数对她说了一遍,包括后来的雪梅护主一事。
甘老夫人前面听了脸色就开始变,听到最后,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丫头!这个丫头果然是生来克我们沈家的!”
“母亲为什么对月姐儿有这么大的偏见,依儿媳看,月姐儿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性子胆小了一些,但也淳朴良善,不是个会生事的人。”
甘老夫人脸色难看得很,伸手拍了几下桌子,这下是连话都不说了。
甘苓这个时候也不去闹甘老夫人的不愉快,就不说话,在旁边安静地候着。
甘老夫人抿着嘴,试图压抑自己的怒火,冷静了一会才道:“算了!既然她回来了,也不好再送走,我待会儿就回寒禅寺去,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你替我好好盯着她,不要让她闯出什么祸来,最好是关在院里,还有,切记不要让她和轩儿接触。”
甘苓犹豫了一下,“母亲,轩哥儿和月姐儿是亲兄妹,月姐儿既然回府,理应去拜见兄长,不让他们见面,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轩哥儿忙着准备科考,怎么就被她给打扰了!反正将来都住在府里,早晚也能见上面,急什么!若是老爷子那边问起来,你如实说便是,为了轩哥儿的前途,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儿媳明白,还有一件事,明晚还有家宴,听夫君说,轩哥儿也会一起来,他们到时定是会见到的,这要怎么办呢?”
迎回嫡女,沈家是一定要举办家宴的,甘老夫人打从心底不喜她,自然就把这件事给忽略了,而且她这次回来,也没听沈岐说有家宴一事,脸色立马就沉下了。
甘苓见她面色又难看了,便劝道:“其实母亲不用这么烦心,轩哥儿性子素来冷淡,兄妹二人又分离多年,就算在家宴上碰面了,也热络不到哪里去,儿媳觉得见一面也没什么大碍的。”
甘老夫人没说话,顾自想了一会才道:“罢了,我今晚就住下来,等家宴结束后再回寒禅寺。”
甘苓一愣,就见甘老夫人叫了琼瑶进来,搀扶着离开了。
甘老夫人走之后,柳素嬷嬷进来,见甘苓就坐在桌边,一脸深思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才老奴在外头听到了一些动静,夫人可是和老夫人吵起来了?”
甘苓回神,笑道:“没有,是我不小心撞到桌子,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母亲就说了我几句。”
“夫人撞到了哪里,要不要紧,要不找大夫来看看?”
“没事,没什么大碍,对了,老夫人今晚要住在府里,你去嘱咐后厨一声,让他们做些清淡的饭食,再送些新鲜的水果去,老夫人这两个月住在寺里,吃惯了斋饭,不宜再吃油腻的东西。”
“夫人真是细心,老奴这就去。”
甘苓喝了口茶,唇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甘老夫人的言行反常,让她起了疑心,沈碧月与老夫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或许能够成为她解决沈碧月的筹码。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应该先顾好明晚的家宴才是,沈家今后要热闹了。
豫亲王府
环池耸翠间,一条长长的石廊从六角攒尖的石亭两边拉开,宛如铁索,跃然水上。
花间隐榭,水际安亭,端是一片幽静祥和的美景,只是幽静之中,又添了些不太和谐的窸窣人声。
“嘘,快把它打下来。”
“出什么馊主意!那是主子的爱宠,你去打!”
“别吵了!就用食诱!”
“大食都不在还诱个屁!要不是她去上茅厕,也不会让这祖宗蹬了凉亭!”
“你们就等着吧,主子回来非剥你们的皮不可!”
“剥你的屁!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就是你们往大食茶水里头下的巴豆!”
“我那是下错杯子了!”
离凉亭很远很远的地方的一丛灌木堆后边,露出三双大小不一的眼睛,正紧紧盯着石亭的最上边,一边盯着,一边动嘴,愣是不动手。
距离之远,让他们只能看到石亭顶上一抹模模糊糊的白影。
“你们在做什么?”脚步悄无声息地接近,阴恻恻的声音像是夹在阵阵阴风里,从身后传来,激得三人瞬间挺直了背脊。
三人齐齐回头,看到来人的瞬间立马变脸,“大食妹妹!”
“你们三个不好好守着主子的寝室,在这里做什么!”娃娃脸的少女,大大的眼睛,柔软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麻花辫,像是村姑,一身灰色的麻布衣裳,灰色布鞋,像个小尼姑。
异口同声,“主子赖床,不给打扰!”
“信你们的鬼话!雪球呢!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一致望天,“没见过!”
大食捋捋耳边的碎发,微笑道:“那我去帮你们叫主子起床,顺便告个状!”
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大食妹妹!”三人鬼哭狼嚎地齐齐揪住她的裤脚,差点就把她裤子给拽掉了。
“给老子放手!你们这三个混球!”大食死死抓着裤头,恨得咬牙切齿,正要抬脚去踹。
忽然从水池的那头传来一声绵长的“喵”。
三人僵住手指,大食倏然扭头望去,石亭的顶上一抹白色影子,正慢悠悠地绕着六个翘起的角,姿态很优雅,身子很肥硕,边走还边晃,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坠到池里去。
大食气得辫子都要甩起来了,伸腿踹开三人,怒指石亭,“给老子抱回来!不然……”
宛二委屈巴巴道:“不是我们弄上去的,它自己爬上去的。”
“胡扯!雪球那么肥,怎么上去!”大食怒起一脚,将宛二踹进水池里,扑通一声。
宛三腆着脸笑道:“大食妹妹,我们真是冤……”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进水池,扑通第二声。
冷冰冰的眼眸瞪向宛一,他吓得连忙后退三步,“都是误会!”
大食气得脑袋疼,“赶紧把雪球给我弄下来,要是出了差错,不等主子,我先弄死你们仨!”
宛一很想解释,巴豆不是他下的,是宛三下的,猫也不是他弄上去,是它自己哼哧哼哧爬上去的,可是大食不信!
叹气一声,脚步划圈,丹田提气,正打算跃起往石亭飞,去抓那只大肥猫,突然一抹身影从他身边蹿过。
比他更快,更轻!
他的面色霎时变了,只听身后大食一声“主子”,双腿险些就软了。
邵衍墨发披散,一件玄底刺莲大袖制毛领斗篷披在身上,双手插在宽大的衣袖里,步子轻缓地走来,他的面色苍白,像是刚刚才醒,有些畏寒的模样。
一道身影嗖的飞过来,稳稳地站在邵衍面前,怀里还抱着一个大雪团子,缩成毛绒绒的一团,不出声。
邵衍垂眸瞅着那雪白的一团,将手从袖里伸出来,“雪球,过来。”
“喵”的一声,雪团子飞扑到邵衍怀里。
肥硕的身子扭动了几下,在主人的怀里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窝着,然后伸出毛绒绒的头往他胸膛上轻轻蹭了蹭,发出几声舒服的“喵”。
大食在旁边看得一脸垂涎欲滴,被主子饲养,整日吃好喝好不说,时不时蹭个胸,还能时常占占便宜撒撒娇!
他们就没雪球这么好福气了,就像她这么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就算爬不上主子的床,享受不到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待遇,凭她的手艺也能开上几个饭馆,保准生意兴隆,生活富裕,滋润得不行!
结果现在呢,在王府里喂猫!当个猫奴!这世道还真是人不如猫!
宛二宛三刚从水池里爬上来,风吹过,冷得全身发抖,刚要对大食破口大骂,看见邵衍,顿时闭了嘴,抖得更厉害了。
邵衍摸着雪球的毛,摸得它舒服地又“喵”了一声。
“怎么回事?”声音淡淡,不怒自威。
“主子!那三个混球欺负婢子是弱女子,竟然给婢子下药!”大食愤愤指控。
三混球嘴角一抽,这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原来你们三个这么能耐,我让你们守院子,你们反倒跑去给女人下药?”
大食心里一喜,原来在主子心里她不只是个养猫的,还是个女人,真好!
宛一宛二没她这么高兴,立马伸手指宛三,以求脱罪。
“主子冤枉!是他下的!”
宛三怒目而视,这两个颠倒黑白,卖友求荣的狗兄弟!
邵衍继续摸着雪球,漫不经心道:“得手了?”
扭头看大食一眼,宛三犹豫了一下,“应该……得手了!”
“嗯,我最近正嫌房里伺候的人太多。”
宛三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们两个选个日子就完婚罢,留着一起伺候雪球也不错!”邵衍说完,又将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发现这个决定很正确,心情很好,也不计较他们看护不力的事情了。
宛三一愣,鬼哭狼嚎,大食一愣,怒火冲天,对着宛三的。
“主子你误会了啊!冤枉!绝对是冤枉的!”
邵衍已经慢慢走远了,两眼望前,充耳不闻,只当做身后有人在喜极而嚎。
一路抱着雪球去了书房,将雪球抱回来的奇风早已隐去了暗处。
天风正等在书房门口,他有事向主子禀报。
待邵衍走近,发现他怀里的小东西正睁着一双如海水澄净的冰蓝色眼眸,盯着天风看一眼,然后扭过头,身子也扭一扭,雪白的屁股对着他,短短的猫尾小幅度地甩呀甩。
天风:“……”这算不算猫抬屁股看人低?
虽然雪球长得非常漂亮,圆滚滚一团,毛色还亮滑有光泽,但那个性格实在气人,跟自家主子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碍着主子的面,真想骂它一句狂妄的小畜生!
向老天爷发誓,他骂的绝对不是主子,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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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午的更新给你们看!豫王府的逗逼日常,悄悄说,他们日后还是沈姑娘和亲王殿下的神奇助攻哟!
另外,我家亲王殿下有这么遭人嫌弃吗…。
众人:emmmm,那不是一般的嫌弃!简直就是招人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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