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月停顿了一下,道:“经此一事,有些人怕是不能留,否则必成隐患。”
轻荷沉吟了一会儿,点头:“这批人也用了几年,确实该整整了。”
将轻荷送出寒香院之后,沈碧月让子衿悄悄地去请了吴征来。
待子衿离开后,她走出了内房,作为未出嫁的闺阁少女,是不能在私密的闺房里见人的。
她缓缓行至前院,院里的下人们都被下令待在自己的房里,因此无人走动。
她站在院子的正中央,微微仰起头看天,不知在想些什么,午后的日光倾泻在她的长发与双肩之上,将她的身子在地上拢作一抹纤长而单薄的长影。
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风簌簌滑过叶面的声音,更显得她的身影分外孤寂而落寞,子衿将吴征带入院子之后,见这副景象,很识相地没有出声打扰,直接进了后院的内房里,去收拾吃剩下的茶点。
吴征悄无声息地站在沈碧月身后,道:“不知小主子请小人过来,有何事要吩咐?”
沈碧月转身看他,神色平静,双眸不比平日温润柔和,而是隐着烁烁寒光,“我的确有事要你去做。这几日庄里出的所有事情,我要你不计一切手段地捅出去。”
吴征倏然抬头看沈碧月,“不知小主子想要捅到何处?”
沈碧月眉梢一挑,难得露出了笑意,只是那笑意略显寒凉,“永安城。”
——
丰水州地处大宁西边,位置极为偏僻,虽不算穷山恶水之地,但也无什么风光美景,其中以九方县的茅安乡为偏僻之最。
在这几年因着沈家的缘故,丰水州再三被提及,只因沈家尊贵的嫡长小姐沈碧月就在此处休养。
沈家在大宁是出了名的世家大族,往上数三代的沈家子弟都曾在朝中任官,能力出众,深得陛下器重,历代家主更是官任朝中重职,到了这一任的家主,更是被皇帝封为魏国公,享祖辈功勋。
兴许是承受不住沈家的富贵昌盛,这位嫡长女自打娘胎出来便身娇体弱,有算命的说茅安乡为风水极佳之地,最适合她休养。
魏国公沈歧虽心疼这个嫡亲孙女,但为了她的身子,也不得不将她送到此地,还派遣了许多婢女仆役去伺候她,尽管远离大宅,但吃穿用度丝毫不差,甚至要比当初在主宅内更为精细。
只是因着娇弱的身子,沈碧月搬来此处的八九年几乎足不出户,引得乡里的人们对这位沈氏嫡女分外好奇,同时,又怜惜她的富贵难享。
待沈家恶奴欺主的消息传出,世人皆是闻之震惊,纷纷奔走相传,于是沈氏嫡女在外庄被恶奴欺凌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传遍了整个大宁,成为了人们酒足饭饱之余的闲谈。
沈家主宅被这样的流言给搅得不得安宁,只觉得羞愧满脸,惹得皇帝在朝上也就着此事多说了几句。
相比起沈家主宅的烦恼混乱,远在茅安乡的沈家庄却是一片祥和安宁。
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沈家庄朱红的大门却仍旧紧闭,路过的人们皆习以为常,毕竟这门一年到头就没开过几次,只是这几日因着流言便多看了几眼。
白墙高竖,墙头铺着砖红的瓦片,其间密密麻麻地夹着琉璃碎瓦,在阳光下流转处尖锐而锋利的光芒,打消了外人意欲潜入的心思,也阻碍了外头流言的喧嚣。
直到日头高挂许久,庄子后院的小木门突然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一名仆役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张望,见四周没人,又将脑袋缩回去,不一会儿,木门大开,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从里头缓缓驶出,并以极快地速度拐入人迹罕见的小巷,不见了踪影。
啪嗒一声,木门以极快极轻的速度再度被关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辆朴素的马车便从茅安乡东边的一条小巷拐出来,上了通往乡外的宽阔土路,速度极快地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小主子,我们为何选在这个时候离开?外头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若是魏国公怪罪下来……”驾驶马车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车夫,他戴着一顶硕大的斗笠,看不清脸,手中鞭子抽打得马儿跑得飞快。
“所以才该去东会乡避避风头,据说那里的铺子有极好的头面首饰。”一个如碎玉落盘的清脆声音从车里头穿出,嗓音清凉,隐着浅浅的凉意,却很快就被车轱辘声及马蹄声掩盖。
风吹动着车帘隐隐掀开,露出里头摆设齐全的小榻果案,以及一道斜倚案上的纤细身影。
漆黑的衣袖衬着如玉的皓腕,正懒懒地撑着下颚,纤长的指尖搭在微微勾起的樱红唇畔,一双清澈眼眸透过被风翻起的车帘看向车夫,似有深深的好奇与探究,只是眼底泛着的那抹浓郁墨色,并不似她面上的这般明媚。
此人正是那场流言的中心人物,世人眼里娇弱可怜的沈氏嫡女沈碧月。
“再者说,他此时也没心思来管我,官僚的风言风语与陛下的责骂应该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车夫道:“可子衿与轻荷…嬷嬷还在庄里,若是沈家派人过来,怕是她们也难逃责罚。”
她吃着案上的青枣,漫不经心道:“吴征,你对此事这般纠缠,可是在怕些什么?”
吴征微微挺直了背脊,压低了斗笠,“小人只是怕小主子为流言所累。”
“担心我?此话可当真?”沈碧月声音微扬,似是带了几许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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