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月阁。
楚然远远就看见院门前站着的两道身影。
她指了指前方,低声对一直攥着自己衣角的老人说,“绣娘你看,那是谁?”
李秀娘的目光这才第一次从她身上移开,看见前方飞奔而来的熟悉身影,她激动地大叫:“啊啊!”
“娘!”少年猛扑到她怀里,死死地抱住她,“娘!我终于见到你了!儿子好想你!”
他的声音变得哽咽,数日来的不安与恐惧,这一刻全都化作了眼泪,嚎啕痛哭。
“小姐。”水银慢了半步,来到楚然身边,一边打量哭成一团的母子,一边问,“他们到底是谁呀?”
之前小姐突然带着这少年回来,然后就把人丢在摘月阁里,吩咐自己好好照看后,就独自离开了。
而这人跟个闷葫芦似的,只知道守在门口,问什么都不说,以至于到了现在,水银都不清楚他的来历。
“那位是我的乳娘,他是乳娘的儿子。”楚然介绍道,“你去烧点水送过来,再备些剪子和纱布,一会我有用。”
“哦。”
水银备好东西送到房间时,少年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此时正站在椅子旁,看楚然为他母亲诊脉。
见她收了手,少年急忙问道:“大小姐,我娘她没事吧?”
“脉象虚浮无力,面色、唇周都有些发白,这是失血过多之状。吃些补气补血的药,很快就能调养回来。”楚然微笑着说道。
少年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那我娘的嗓子?”
刚刚他就发现娘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地叫。
“以前娘虽然有些呆傻,可她是会说话的!”
“是惊吓过度,造成的突然失声,不是什么大问题。”
云淡风轻的语气,让少年悬着的心,彻底落下来。
“那就好!”他憨厚地笑了笑,惊叹:“没想到大小姐不仅修为高,竟然连医术也会。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像您这么厉害的人呢。”
“那些人哪能和我们家小姐比?小姐她啊,那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在一旁倒水的水银接嘴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将楚然吹上天。
她听得一阵失笑,但当目光落在李秀娘身上时,笑意却淡了些。
倒满沐浴的水,楚然便打发他们出去,亲手帮李秀娘脱去衣物。
老人骨瘦如柴的身体上,遍布着鞭痕。
伤痕大多都已经结疤,显然不是这两日受的。
楚然看得心里发涩,“是那些人打的对吗?”
李秀娘怯懦地点点头,似乎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不自觉颤抖起来。
“没事的,已经都过去了,以后没有人能在伤害你们。”至于那些动过手的人…
楚然漆黑的凤目里,浮现出凛冽杀意。
她扶着李秀娘坐进木桶,然后又将一粒低阶的疗伤药碾碎,丢入水中。
李秀娘的身体不比武者,根本无法承受高阶灵丹强悍的灵气,只能用最低品级的丹药慢慢温养。
药材的灵气逐渐侵入到她体内,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李秀娘发出一声舒坦的喟叹,竟在这温暖感觉的包裹中,睡了过去。
楚然见状,当即散出一缕灵力,控制着,极其小心地探入她的身体。
一刻钟后,她猛地抽回灵力,消瘦的面庞冷若冰霜。
“果然没错。”
诊脉时,她就发现李秀娘的脉象有异,只是怕那少年担心,才没有说出实情。
刚才用灵力探查,她浑身经脉有多处淤堵,其中以头部最为严重!
灵识经过百会穴时,行进就愈发艰难,而从百会一直到后脑枕骨,全都是如此。
“这么大面积的淤堵,绝不会是外力导致。”否则李秀娘早就该昏迷不醒了。
楚然目光沉沉。
排除外力,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她手腕一翻,银针瞬间脱手,精准刺入李秀娘头部。
灵力缠绕而上,缓慢地催动淤堵的地方。
针尾微微颤了颤,噗地的一声飞出来。
粘稠的液体从针孔内流出。
那是她头部堵塞的瘀血,但比起正常的鲜红,却暗沉得仿若黑色。
楚然立刻用灵力包裹住血液,辨识着其中蕴含的药材气息。
“决明花,六神散,臧红断魂草……”
这些都是最常见普通的地品灵草,但如果融合炼制,便可以配制出一种名为醉梦的慢性毒药。
若是修为低,或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长时间服用,会导致人神志不清,甚至是变成傻子,就和李秀娘一样。
但如果是修为较高之人,即便是长时间服用,也至多只会出现精神恍惚、疲乏无力的情况,不会直接致残致死。
楚然为李秀娘穿好衣物,抱着她放到自己的床上,看着她沉睡的脸,喃喃:“谁会用这种毒来对付你?”
她仅仅只是一个下人,完全没有必要用如此费事的毒药来毒害她。
“也许对方的目的不是她呢。”一道邪魅戏谑的声音,冷不防传来。
楚然迅速转身。
“砰!”
木窗被劲风吹开,一道红影掠入房中。
熟悉的冷香迎面扑来,男人红衣如火,邪肆而张扬,那张刀刻斧凿般精致的面庞上,噙着抹别有深意的笑,斜靠在床尾的柱子上。
姿态慵懒,却又带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目光潋滟轻扫过楚然脸上还未结疤的伤痕,眸光顿时冷淡了下来,直起身,走到她面前。
“做什么?”楚然警惕地问道,想后退,却被他抓住了手臂。
“别动。”他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美的盒子。
楚然感觉到盒子里散发的药材灵气,便真的站着没动,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墨珏修长的手指轻轻打开盒盖。
“这是药膏?”楚然闻了闻药香,辨识出是地品九阶的外伤膏,“你拿这东西干……”
脸颊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她顿时一惊,连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一双凤目微微睁大,满满的不可思议。
这家伙在给自己上药!?
“女人的脸有多重要,还要本王来告诉你?”他的语气带着责备,但动作却轻得像鹅毛轻轻从她脸颊上拂过,“知道吃药疗伤,怎么就不记得给自己上上药?存心想让本王心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