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唐笑犹豫再三,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
母亲捧着电话,久久没有说话,眼泪早就如断线的雨珠子一样落在地上,唐离不知所以,弱弱地拉着奶奶的手,轻轻摇动:“奶,别哭,离离给你吃糖。”
他摊开手心,上面是一颗裹着动漫的果糖。
“离儿乖,奶奶不是难过,是高兴!找到爷爷了!我们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她揉揉唐离小脑袋,擦擦眼角的泪水。
旧情复燃后,李卉将任家的公司和职员全部移交给接班人,律师事务所的大量业务也留给其他人,专心家务,做一个贤妻良母。
唐笑离开的日子,她很少主动打电话,每天分享视频,静静地待在家里,营造一个温暖和谐的小家,等待男人的回归。
唐笑的家庭情况她了如指掌,知道他心里有块不能放下的心病,一直不愿提起,没想到今天愿望成真。
事情紧急,她立即吩咐司机,一家人连夜赶往深港市。
三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赶到深海市,天色太晚,唐笑制止住他们探望唐婉儿的迫切心情,在酒店住宿,详细讲述了解到的情况。这一晚,他们都没有睡好,李卉极尽缠绵,温柔男人的心。
翌日,唐母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早早起床,开始忙碌。唐笑和李卉起床,发现她提着大包小包,都是营养品和水果,还不断问,还需要什么?
唐婉儿的精神比昨天好了一些,可能是知道了自己并不孤单,而且生命有望,晚上睡得很好。
早上醒来就遇到一大家子人,尤其是小唐离,十分乖巧,胖乎乎的小手拉着她叫“姑姑”,给她讲故事,画面不知道有多温馨。
叶凝霜跨进监护室,突然见到满屋的人,神情一凝,忙不迭地退出,被唐笑叫住,给众人介绍。
唐母高兴地握着她的手,坐到自己的身旁,感谢她对唐婉儿的照顾。唐笑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和唐离说悄悄话,父子小声嬉闹。
李卉低低地问唐婉儿的身体情况,询问她有没有困难,安慰她好好养病,病好了回家里休养。
唯有叶凝霜一脸尴尬,望望唐笑父子,又望望李卉,看到她御姐一般玉润精致的面容,神情恍惚。她知道唐笑这样优秀的男人,身边肯定会有许多优秀的女人,可是真正见到,还是有点失落,有点迷惘。
李卉看出了她的心思,假借找主治医师了解情况的借口,两位美丽的女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相互认识。
李卉开门见山,说:叶小姐,我看得出你对唐笑有意思,可是,他不是一般人,有妻子,有女友,我也是女友之一。当然,是我的原因,错过了一段美满姻缘。
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要陷进去。这个男人,如果真的陷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李卉细细地说着,握着叶凝霜水嫩的小手,委婉地提醒。
“姐姐,你幸福吗?”
“嗯,幸福,只要能陪伴在他的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
“呵呵,姐姐非鱼,焉知鱼之乐?”叶凝霜抚摸着肚子,神情向往:“我已经陷进去了!”
李卉看着她细微的动作,都是女人,知道她的意思,皱眉问:“唐哥哥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她反捏住李卉的玉手,恳求:“姐姐,千万不要和他说,这是个意外!”
“哎,我也是女人,理解你的心情。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吧。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经历了分分合合,无数的事情,她早已直面本心,看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脸平静,站起身,拉着叶凝霜回到病室。
在唐母的反复询问下,唐婉儿写下一个电话和地址,是唐父目前的落脚处,在城中村,位置偏僻,拐七拐八才来到一处低矮的砖瓦房,应该是主人家的柴房,临时租给他的。
房子很陈旧,大门紧锁,门窗都是木头的,玻璃爬满蜘蛛网,黑瓦长满苔藓和不知名的小草。从玻璃窗望去,浅浅的一间屋子里,床铺和锅灶挤在一起,诉说着主人的狼狈和凄惨。
看到旁边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好奇张望,唐笑上前,客气地问:“阿姨您好,请问这间房住的是一位姓唐的男人嘛?”
“恩,小伙子,你们是谁?”
“我们是他的家人,请问他现在在哪?”
“奥,他去前面的小卖部打麻将了。”
说完,她指指小区大门旁的一间平房,开了一扇窗,里面摆着一些日常用品,外墙壁安装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牌子:保卫室、便民店、门卫室等等。内屋里传出稀里哗啦麻将洗牌的声音。
唐笑走到商店旁边,敲敲窗户:“老板,买包烟。”
“吭吭”几声,一个穿着背心的老大爷走出来,看了一眼唐笑,转过头拿烟。
“老唐在里面吧?他来亲戚了,麻烦您叫一声!”
唐笑付完账,见老板转身,连忙喊了一声。
“老唐、老唐,有人找你!”
“谁呀,耽误我打牌!”
一个身材高大、头发灰白的男子走出商店,突然看到面前五六个人死死地看着他,眼睛使唤不过来,迷迷瞪瞪的。
“世荣,老头子,你死哪去了,这么多年不见我们!”
唐母看到熟悉的身影,身体颤抖,被唐笑搀扶住。
唐世荣揉揉眼睛,记起了面前的女人,脸一黑,一声不吭,转身跑进商店。眼睛里,是羞愧和悲伤。
“唐世荣,你躲,当着儿子、儿媳和孙子的面,我看你能躲到哪里!丧天良的,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唐世荣,你这个天杀的,有胆量出来呀!”
……
唐母在商店门口大声哭诉,痛斥这些年唐父抛妻弃子的罪恶。唐笑扶着母亲,神色淡然,冷冷地看着。
三十年了,他也有了两个孩子,对于父亲的恨意早已放下,只求母亲安心,了却心愿。
小区里的人纷纷走出家门围观,指指点点,都是在指责唐父的不是,嗤笑他不是男人,只会躲在屋子里装死。
路人的嘲笑,唐父听得清清楚楚,脸涨成猪肝色。牌友劝说他,出去见见吧,都是你的亲骨肉。
唐笑见不可躲避,咬着牙走出来,一不做二不休,“噗通”一声跪在唐母的面前:“秀芹,我不知人,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
唐母脱掉鞋子,使劲地抽打着唐父的身体,打了十几下,倒是把自己打哭了,扔下鞋子,抱着唐父放声大哭。
“儿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唐父红着眼,对着唐笑鞠了一躬,赔情道歉。
“算了,走吧,婉儿还在医院。”唐笑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