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海一时无声，沉闷开车。
他想关心她几句，替她把所有事情扛下来。
就如没离婚前般的心态。
但也如离婚前一般，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生不如死，直欲让人疯狂。
不过已是年过半百。
他再不会如年轻时那样，压力大到难以言喻的时候，去堕落，去自暴自弃。
儿子的事暂时帮不上忙。
他可以保护好他母亲。
若实在无法改变结果，刘青海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愿意永远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把那些肆无忌惮去践踏公平的人，一一抹平。
车停到了洛伊丝门口。
刘青海看着前妻一个人进去，眼神定定难以收回。
戒烟许久，近段时间又捡了起来。
一根接一根，让烟幕弥漫整个车厢。
他老了。
短时长出的白发，疏于打理的胡须，瘦下来多出的皱纹……
他觉得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还可以活上二十年。
孩子的路很长很长。
谁挡他孩子的路，他就得用仅剩的残躯，尽力去帮他把路上的障碍清除。
这种念头他不想跟任何人提及。
会显得莽撞不被理解。
他一直在等，等前妻束手无策。他这个别人眼中的罪人，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孩子，赎罪。
……
眨眼，两个小时。
美国的街头，空无一人。公司门前的道路上，连来往的车子都很少路过。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刘青海察觉到车门被拉开，换上了笑脸。
“帮你买点宵夜吃吧。”
陈悦像没听到，愣半天才摇了摇头。
“她同意了。你认为蒋小东愿意拿出来多少？”
“他没什么钱。”
“一半能拿出来不。”
“回去商量下嘛，我相信以老蒋的人品，肯定会尽力。”
“尽力？这是十几亿美元的事，什么人品经得住这种考验！蒋小东出钱，绝不会是因为跟咱们的交情或者替女儿赎罪，他只会是担心咱们找伶伶的麻烦！”
刘青海忧虑：“先不说蒋小东，洛伊丝这人值得信任不，万一收了钱不放人怎么办……”
“我会先给她一半，条件是让她先让晨阳恢复自由。剩下的一半，会交给一个监管账户，确定她撤销对于晨阳的指控后，再到她手里。”顿了顿，陈悦叮嘱：“这事先瞒着晨阳不要让他知道，不然他肯定怪我擅作主张。”
十五亿美元，近乎百亿人民币。
对于刘青海来说，无比遥远的数字。
他无法接受，无法干预。
前妻愿意出这笔钱帮孩子摆平这次事件，他这个边缘化的人，不能去拦着她。
况且只要是钱，它就是一串数字。有多少个零，在于可以承受多少个零。
可这样一来，便坐实了孩子的罪名。
许多人会认为刘晨阳妈妈不惜花费百亿去捞人，肯定是真犯了罪。
既无罪，花这笔骇人听闻的钱干什么。
……
使馆内。
蒋小东知晓陈悦去见洛伊丝后，一直没睡，在等人回来。
他跟刘青海少年相识，天命之年合作短视频账号。
如此大的缘分，在这桩突如其来的事件上，不堪一击。他恼怒女儿不争，不择手段。愧对老友，进退两难。
蒋小东有心理准备。
哪怕倾家荡产，只要可以把人从警局里捞出来。让刘青海跟陈悦放过他女儿，认了。
抬头，看到了从外走进的两人。
他忙迎了上去，直看着陈悦。本不善言谈，更话急人乱。
“商量的怎么样，他们要多少钱。”
“十五亿美元。”
陈悦并无遮掩，直接回应。
“这，这么多。”
“不多，对方一开始要三十几亿。说伶伶公司这几年在北美靠他们赚的有这么多，现在人答应只要十五亿。”
陈悦说的轻巧，亦是故意说的轻巧。
她挺了解蒋小东，与其弯弯绕绕的用话术，不如简单直白。
见他脸色不好，陈悦跟他并肩而行：“这十五亿，咱们两家一人出一半。你留在这把一半先拿出来，我回国去凑另外一半，晨阳爸爸留这里可以跟于先生一起帮忙办理保释程序。希望等我从国内再来这儿，能够见到我儿子。蒋哥，你认为这建议怎么样，合不合理？”
蒋小东语塞：“伶伶那边只给准备了三亿美元不到……”
“这没关系，我一分钱都没准备，不还是要想其它办法。”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伶伶愿意来这帮晨阳作证，我也不愿意出这笔钱，大可以去赌一场官司的结果。问题她不愿意，她担心来到这会被美国警方给扣在这。国籍实际上一点都不是问题，想扣她，国内一样行。这么多年关系，孩子只要都好好的，很多事不需要做。”
“晨阳不屑如此，我也不屑。可你们若是连钱都不愿意出，那我们娘俩算真正走投无路了。另外，晨阳这几年赚了一家教育公司，价值不菲。伶伶是他老板，我相信钱对她来说肯定更没问题。”
“那我打电话问问。”
陈悦惊讶：“你不是联系不上伶伶么？能联系上也好。明天我要回国，在这之前务必给我答复！”
“小悦……”
刘青海轻拽了下陈悦袖口，他注意到蒋小东脸色越来越沉，即将挂不住。
陈悦没理会他，抛下两人，大步回房。
她能把事情跟蒋小东说明白，是用了仅剩的耐心和精力。她人很累，应付完洛伊丝，就一直在考虑钱的事情。
想迫着蒋家父女把钱全部拿出来，不现实。
他们还真拿不出这么多，超出承受范围，易导致对方产生暴弃心理。每家一半，是她估计中，蒋家父女可以承受的极限。
她这边，英达估计真的要卖掉了。
这么多年替孩子积攒下来的财物，与这笔巨款相较，过于微不足道了。因为就算她把住的房子都给卖掉，不过是杯水车薪。
唯一能抵上点钱的，只有转型后慢慢趋近稳定的英达。
儿子的公司，她一直在管着。
天意吧。
出这种事，就是让她提前退休来着。
而且她也该歇歇了，让他们去真正接触社会，经历社会，让他们去成为自己孩子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