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黑龙听到两声枪响,知道姚胖子这次来真的了,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后悔自己暴露的早了一点。很是自责:我哪根筋出毛病了?怎想起来跟老奸巨猾的大哥较量?绑叶开梁也就算了,还绑姚大海干什么?他娘的,姚大海狗日的,原来早就防老子了?生姜还真是老的辣,嗨呀,我悔呀,我冤枉啊!不知不觉喊出了声。
姚胖子呷一口茶,一脸的无奈说:“二弟呀,你千不该,万不该以下犯上,坏了道上规矩。我家几代为匪,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知道我为何要除掉原来跟我的老二、老三么?他们暗地里接受国军谢团长封官,我佯装不知。这个世道,大家混的都不容易,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带你的人马去当你的官,我带我的人马干我的匪,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不也皆大欢喜么?可他俩,人心不足蛇吞象,不但要带走老子的人马,还要加害老子。我姚大海做人义字当先,对跟我的弟兄仁至义尽。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他二人自恃早有准备,以下犯上,最后被跟他的弟兄砍了头。”
“二弟呀,都怪我没及时将这事告诉你。你那些小动作,我没戳穿,实指望你能回头啊!从你要杀本司令,老子就晓得你小兔崽子铁了心要当汉奸,我痛心啊!你还喊冤,你冤什么?国有国法,山有山规。即使你不杀本司令,只要你当汉奸,老子照样宰你小兔崽子。念你也是一条好汉,又跟我一场,还在我落难之时帮了我,给你留个全尸。猪头和二狗这两个孽障,看你的面子,不取他们性命。”姚大海说到这儿,竟也流下眼泪。
黑龙见此情景,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大哥,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上了小鬼子的当。我死有余辜,两个兄弟交给大哥了”。看跪着的二人喊:“好兄弟,是我黑龙对不住你们。好好跟大哥混吧。我黑龙走错一步,唉,后悔也晚了。”
猪头二人浑身直哆嗦,哭喊:“多谢大当家的不杀之恩。二当家的,黄泉路上,一路走好。兄弟在此磕头了。需要纸钱,托梦给我们啊!呜呜。”
姚胖子让二位请起,看看黑龙说:“土匪名声再不好,毕竟还算个中国人。投降鬼子当汉奸,辱没祖宗是作死!二弟呀,放心走吧,大哥给你棺木厚葬。”
小喽啰端一碗酒放桌上,朝黑龙深鞠一躬,然后退下。
黑龙泪眼环顾四周,一切还是那么熟悉,想自己十几岁上山,在洞里已有十几个年头。往事不堪回首,只要喝下这碗酒,一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都结束了。他不想死,又不得不死。他娘的,悔死老子了。小林你个狗杂碎,为何不来救老子?唉,能怪谁呢?怪就怪自己欠考虑,跨错了门槛。娘的,死就死吧,龙二栓从未认过怂,死也要死的硬气点,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想到这儿,双手端起碗举起,再看大家一眼,一气喝干。碗掉地下,碎了。
一喽啰上前跟姚胖子耳语,他点头。斜一眼军师说:“开梁老弟呀,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担忧,你给我的建议我不是不明白,我是真心想他回头。当下形势这么差,我们是相依为命,谁愿意自相残杀?没法子啊。我姚大海要不留后手,肯定死无葬身之地。你可能不知道,那些跟黑龙混的兄弟,早被本司令拿下,哪个跟大洋有仇呢?愚兄也不瞒你了,牛角一响,就是本司令要动手了。好了,游击队陈分队长来了,肯定有情况。”
军师叶开梁早已呆那儿。
二
次日凌晨,天光未晓,寒风呼啸。
石头一夜无眠,吸一口冷气看看天空。一轮弯月挂在中天,微微的月光给黎明前的驿道铺上丝丝光亮。再看县城方向,隐隐的一股黑流涌来。仔细看看,汗毛竖起,赶紧喊醒四毛:“快起来,鬼子!鬼子来了!”
游击队会议室充满紧张的气氛,大家看过电报,都在思考同样一个问题:鬼子奔袭的目标是谁?
肖阳估计是奔笠帽顶土匪去的,目的是兵临城下,逼降土匪。再利用土匪,转身对付游击队。
时光认为独山村是鬼子去笠帽顶必经之路,小林已把筹码押在黑龙身上,赌他会赢。他的目标一定是独山村。游击队应立刻转移伤员和村民,两个政委动员村民去鳄鱼岭,余副队长带十名队员和民兵保护。余下的集中起来打一场阻击战。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他之所破天荒的要正面迎敌,是他心里装着小九九:游击队有迫击炮,还有那么多的炮弹和丁杰手下的炮兵。炮弹不打掉,最后有可能被“一根筋”偷偷带走。鬼子为何狠,还不是仗着有飞机大炮么?他更想让陆续参加游击队的新兵练练胆,为打造游击队军魂超前谋划。再顺便教训一下小林,让他明白独山村不是他家后花园,想来就来。
肖阳很赞同时光正面迎敌计划的,他早就想跟鬼子正面较量一番,一出心中窝囊气。但他认为武器不对称,不无遗憾地叹道:“可惜弹药库被炸上天了,大家都去鳄鱼岭算了。”听了时光解释,立刻变脸骂道:“好你个浑球,瞒天瞒地瞒兄弟?也罢,不然全被那婆娘废了。快动身,十字路口到阳山坳只有个把小时,切勿跟鬼子在路上打遭遇战。”
一阵紧急动员后奔赴预定地点。陈家财报告,笠帽顶来了八十多人,姚司令让军师叶开梁带队。听说大部分人没打过仗,战斗力成问题!
肖阳建议,他带川军去对面山上,再从对面抽调二十个土匪过来,两边带带,把稳些。
时光问队员,檀树炮能不能打到路面?见队员点头,心里有底了。摆出一副大战来临,镇定自若的派头,一手掐腰,一手挥舞,要周长庚带两门迫击炮和两小箱炮弹跟肖营长走,专打鬼子的迫击炮和机枪。要丁丁杰留一门小炮,打光两大箱炮弹,专打鬼子多的地方。
大家本来以为会仓促应战,却不料等了一个多时辰没见人影。直觉告诉时光不是好兆头。派去横山的两路人马回来报告,横山暗哨已被割喉。
去找石头的队员报告,石头说大概有六十多鬼子进了横山不知去向,已报告了政委。队员还补充说,他想从驿道回来,刚走三里路,发现有鬼子岗哨,估计路边树林里都是鬼子,不知他们搞啥名堂。
时光将情况一汇总,立刻得出结论。鬼子已悄悄封锁了独山村,逼迫游击队从阳山坳撤兵回援,隐蔽在阳山脚下的鬼子,一俟游击队回援,立刻实施包围。要陈家财和秦大富各带二十个土匪公开撤出阵地,回援村子。
三
田岛陪川岛茂中队过了十字路口,不厌其烦地给他介绍阳山坳的地形,说他自从入华参战以来,还未见过如此独特的地形,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伏击场所。
川岛茂听他介绍的地方如此险峻,谨慎地查看地图,边看边问他,是不是担心游击队会在此设伏。
田岛说这倒不会,此次行动纯属偶然,具有隐秘和突袭的特点,游击队不可能如此敏感。
川岛茂冷笑说,不要指望神不知,鬼不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多人走了这么长的路,游击队一个了望哨都没有?这么好的地形优势,游击队不可能不利用。他确信游击队在阳山坳早已布好口袋,由此断定独山村定是人去屋空。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喊来松本小队长,指指对面横山山脉,交待他直奔独山村,围而不打,准进不准出。游击队得知村庄被围,必定会放弃设伏阵地,回援独山村。在此隐蔽的皇军再扑过去包围,里外夹击。又安排二人潜伏至阳山坳附近,游击队撤离,打一颗红色信号弹。
一小时后,红色信号弹划天而起。川岛茂命令一个分队士兵,一字纵队拉开距离,火力侦察。
眼看一个分队的日军就要过去,田岛提醒士兵快速通过!队伍没有再拉开距离,一路纵队,小跑着快速通过。
“轰”,火力侦察的日军触雷。檀树炮跟着开了一炮,几个士兵哭爹喊娘。
川岛茂又发现驿道两旁飞来几十颗手榴弹,剧烈的爆炸声淹没了他嘶哑的喊叫。他迅速镇定下来,下令开炮。
“轰轰轰轰”,日军迫击炮连续地轰炸,让两边山头伏击的队员慌乱起来。先是肖阳阵地上的土匪抱头鼠窜,新入伍的战士没见过这阵仗,看他们跑出阵地,也跟着跑。
时光阵地上也乱作一团,转眼间已跑了七八人。丁杰看情况不对,便朝鬼子多的地方开炮。
炮弹出膛没有听到爆炸声,抬头看炮弹落地处嗤嗤冒着黄烟,随着风向在路上蔓延,骂道:“龟儿子,臭弹,预备----,停!”他忽然发现路上的日军剧烈咳嗽,还有的在地上翻滚。
时光正为有队员擅自脱离阵地恼火,看到了这一奇景惊讶不已。烟雾中日军乱作一团,余下的开始躲避烟雾。
丁杰看对面山头的信号旗说:“肖长官通知,刚才打的炮弹可能是毒气弹,要游击队赶快上山。”
川岛茂没想到激烈的战斗会发生在死地,原想游击队撤离伏击阵地,危险已解除。更不理解,游击队已撤走四十多人,火力为何还如此猛烈,心里骂小林没跟他说真话,让电信兵立刻命松本回援!交代完又愤怒地指责田岛,说他一路喋喋不休,唯独没说游击队有多少人,什么居心?
田岛很鄙视眼前这个傲慢的家伙,转而一想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劝川岛茂赶紧突围。说话间,感觉一发炮弹落在身后,习惯性的卧倒,扭头看炮弹没爆炸,却冒着黄烟,看浓烟下的士兵们咳嗽瘫倒,脱口而出:“毒气弹!”
川岛茂听到喊声,震惊异常:游击队居然有毒气弹?怕再来几发毒气弹会全军覆没,下令撤退!
田岛起身挥舞着手枪,喊“撤!”一颗子弹从对面山上肖阳的枪膛里射出,击中了他肩膀。
川岛茂气急败坏地下令:撤,快撤。带上中尉,回城!
打扫战场,时光跟肖阳协商,将缴获的武器全给笠帽顶。
肖阳异样地看他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截了人家的胡,是不是想弥补一下?”
时光恼道:“你会不会讲话?这是抗日联盟之间的友情。只要土匪打鬼子,什么话都好说。”问肖阳是怎么知道打的是毒气弹?
肖阳阴死阳活地指着地上的日军尸体说:“看看鬼子的死相,是不是跟你所见村民死状差不多?浑球你听好了,这一仗算我川军打的,送土匪武器,人情是我的。你的队员呢?”故意望远镜看独山村方向,惊叫道:“啊呀,你的队员跑的比兔子还快呀,大练兵出成果了。嗨,你看川军士兵,连游击队都跑不过,多丢人,还壮士呢。”
时光无言以对,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失望。土匪逃跑,他有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游击队居然也有人跟着跑,多丢人!要不是丁杰打了毒气弹吓跑敌人,后果肯定严重!他看肖阳一副嘲笑的神态暗下决心,老子非得尽快将军魂打造出来,跟小鬼子再较量较量。到时让你“一根筋”气的吐血。
肖阳忽然嘲笑的脸一变,嚷道:“啊呀,我晓得了,千岛栗子那婆娘带炮弹逃跑的原因了,扛回的大箱子都是毒气弹。龟儿子,咎由自取,回去保管好,弄爆了大家全趴下。”
时光却犹如打了一针兴奋剂,嚷起来:“啊哈,我也晓得了。鬼子军需仓库真是鬼子毒气弹中转站,我打鬼子军需仓库打对了。我就说嘛,‘着名郎中’怎会打错了呢。马上报告,游击队已摧毁鬼子毒气弹中转站。哈哈哈!”
肖阳嘲讽道:“做你的大头梦,想立功想疯了吧?一个中转站就四五箱毒气弹?少说也得千儿百把箱。你拿回来的炮弹放哪儿了?”听时光回答在新的枪械库里,摇头说:”我说你浑球,你还不服气。这次你真浑到家了,胆子大的没有边。那婆娘盗走炮弹,当时都想不通,现在看来,她是奔毒气弹来的。说明小林早就知道毒气弹在游击队。我们还还被蒙在鼓里。万幸啊,亏得没给鬼子进村,不然那些弹药全还给小鬼子了。人家再放颗毒气弹试试真假,你颜面尽失,输个精光。还较量个屁。“
时光不服气地说:“游击队不是从前了,量小鬼子不敢来。有了毒气弹,老子有本钱了,再跟小林较量一番。”
肖阳听他充满自信的表态,急得心火直窜,言明如他不重视,休得怪川军扛走毒气弹。他早准备让小鬼子也尝尝毒气弹的滋味。“不要自吹自擂了,赶紧回村看看村民有没有出事吧,搞不好你朋友早拿走毒气弹了。”
“鬼子又没进村,怕什么?两个政委加队长带村民去了鳄鱼岭,能出何事?”时光信心十足地回怼。
四
事情并没有如时光想的那么简单,苏鹃、董保民和余南山三人为带村民去哪里,曾发生过争论,苏鹃和董保民要带村民去鳄鱼岭。
余南山认为,鬼子已经知道那地方,游击队大部不在村里,鬼子真进攻,这么几个人不一定能挡的住。上次鬼子就是从西边崖上爬上来的。结果是一众村民隐蔽在离村六里多的树林里。随后又发生了他们意想不到之事。
村民知道游击队在阳山坳打阻击,早已三三两两地偷着回了村。等苏鹃发现已回去了二十多人。三人非常着急。董保民骂一句,火急火燎地带二十个民兵追去。
苏鹃收到石头电报后,余南山又带人回村通知。那些先回村的家人,听说鬼子已进了村,又跪地上央求游击队快救人。
侯中磊一瘸一瘸地来跟苏鹃商量回村增援,苏鹃无奈,只好同意他带十个民兵回去。她四处找小龙,有人说他好像跟余副队长回了村。
小龙昨晚吃了几个碎米粑粑,夜里受凉,拉了一夜的肚子。进山后拉得更厉害,后悔走得匆忙,忘记了带药丸,想赶紧回村拿药。正好看余南山带人回村,便悄悄跟了上去。翻越横山,已能看见村子,又要拉了。他找到避阴处拉好后,找大树叶子擦屁股。却发现山凹草丛中闪着光亮,定睛一看,差点叫出声。草丛里有几十个戴钢盔的鬼子。迅速拉枪栓,准备给刚回村的余副队长报警,他瞄上一个扣动了扳机。
枪声惊动了埋伏在此的松本小队,立刻有四名士兵追过去。
小龙边打边往回路上跑,恰遇侯中磊带人赶到。一阵扫射,击退了追击的鬼子。
村子已在炮火的轰击中火光四起,侯中磊发现鬼子正要进村,不顾一切的在鬼子身后开火。回援的秦大富等赶到,独山村才化险为夷,但损失仍很惨重。初略统计一下,死伤二十多人,有队员、明兵和回家的村民。值得庆幸的是,松本兵不知道田岛前来夺回毒气弹,不然会集中兵力突袭枪械库。
时光憋一肚子火回村,听说村民没去鳄鱼岭,恼火地问苏鹃,为何不去鳄鱼岭,村民死伤这么多,谁来负这个责任?
苏鹃低头无语,余南山只好站出来,说,两个政委都坚持去鳄鱼岭,是他没同意。主要考虑去鳄鱼岭仍有危险,保护村民的大都是民兵,没有作战经验,栈道口不一定能守的住。上次鬼子从西边崖壁上进攻,这次也可能故伎重演。本道忘了可以乘竹筏进山。这个责任本道来负,与两个政委无关。小龙报警有功,侯营长增援及时,不然村民损失更大。
苏鹃接着说:“我作为政委要负主要责任,余副队长说的理由,也不是没道理。我纳闷,这么多人去打伏击,为何让鬼子包围了村子?我们都要好好总结教训。”
时光顿感理缺词穷,鬼子偷偷包围村子是自己的失误。苏娟已经想到的问题,本道哥哥也能想到。再追究下去,大家都有责任。自己草民一个无所谓。但政委苏小妹肯定要担大责任,他不忍心让她受过。也罢,还是按照她意见,大家坐下来总结教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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