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自然烧不得。
仲裁的结果显而易见。
蔺大君吩咐随行的黑衣卫去抓虫子,转过头便对吉道天道:“明日,便仿制出一批玉匣来。”
“至于石师,死牢中……”
吉道天出言打断道:“这玉匣是阿璧做的。”
蔺天行抬眸静静看着他:“所以?”
两人一站一坐无言对峙。
半晌,蔺天行站起身道:“各大城主还在乙天殿。
你这边事情处理完,便尽快回来。”
随行的黑衣卫留下大半抓虫子。
余下的撑起大君仪驾,随着已然坐上黑玉宝辇的蔺天行回返内府。
吉道天冷眼瞧着黑玉驾辇。
直至坐辇的车轮离开兽台,车厢内闭目养神的蔺天行才缓缓睁开眼。
他睨了眼车窗外。
见‘吉道天’正低头与解闺璧说着什么。
“……天女。”
……
蔺天行回了内府,但这边事还没了。
吉道天黑黑沉沉的眸子,瞧向还在愣神的蔺道柯。
“来人。”
仲裁令过,矿区守卫只遵吉道天之令。
“东矿副督主提正。
除蔺道柯黑鱼服。
抗命不遵,拉下杖一百。
所有东矿卫分批前去观刑。”
解闺璧:“……”
她刚要张口,却见吉道天冷冷一个眼神扫来。
跟‘土匪’认识这么久,解闺璧第一次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原来,这个男人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这个认知让解闺璧心里很难受。
可她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难受,便听那被矿区守卫按在地上,扒了黑鱼服的蔺道柯高声喊道:
“罚的好!我认罚!我他娘的该罚!”
解闺璧一时愣住,也分不清这人歇斯底里的,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罚的好啊!”
蔺道柯仰天大笑。
狂笑声在矿区回荡,只是,笑到最后却又成了哽咽的哭声。
“放开我!我要去跟恩人道谢!”
到底是前上司,修为二境大圆满的修为又摆在那里。
他们犹豫着看了看吉道天,见大太保没喝止,便撒了手。
只穿了素黑色中衣的蔺道柯理了理扯歪的衣襟,走到解闺璧面前,双膝一弯,却是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解闺璧让他着一跪给吓了一跳。
本以为这人是跪下,是为了求自己开口替他开脱。
然而,他一头磕下去,‘咚’地一声门响。
而后,‘咚咚咚’,四个响头下去,额头便见了血。
“谢谢姑娘救我蔺地!”
“谢谢姑娘救我蔺地万千子民!”
“谢谢姑娘!”
解闺璧:“……”
这便是蔺地人么?
这便是蔺姓人么?
她觉得她懂了蔺地,然而,直至今天才发现,原来她不懂。
蔺道柯语无伦次的,“先前出言不逊,冒犯姑娘,这就给您陪不是!”
他抬起巴掌狠狠一下抽在了自己脸上,解闺璧拦都没拦住。
这人手掌熊掌似的,又大又厚,一巴掌下去,脸肿了一半。
他作势要扇第二下,吉道天看出解闺璧的不对劲,沉声喝止道:“够了,下去领罚。”
矿区的守卫这才上前来,押着蔺道柯下去。
吉道天一言不发,吹了声口哨,叫来了朝辞送解闺璧回去。
回去的路上,吉道天突然开口:“知道我方才为什么不让你给他求情?”
大小姐没有吭声,只是手有一下没一下顺着朝辞的鬃毛。
“若是战场之上,他自以为是的抗令,会害死很多不该死的人。”
“当众抗命两次。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开口求这个情。”
如此解释两句已然是吉道天的极限。
见解闺璧还不说话,他便也不再多言了。
就这般,两人一直沉默的到了解府。
大小姐翻身下了朝辞,没理会吉道天伸出来扶她的手,径自走向府邸的大门。
吉道天缓缓收回手,“晚上有饭么?”
大门打开,解闺璧才回首道:“蔺地人吃不惯宫地的饭吧?”
“大太保还是请回吧。”
黑色的大门缓缓关上,就像是某人的心扉,也这般莫名其妙的关上了。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便是晚饭的点了。
柳婆婆烧了一道荆地的特色菜,白汁赤鱼。
解牛跟解炎为了抢一块鱼皮差点打起来。
解小姐夹了着雪白的鱼肉,“荆地临海?”
柳婆婆本是荆地人,谈及老家,双目难免带了几分怀念,“是啊,好大的海,很多好吃的鱼。”
“宫地都吃不到的。”
如此,解闺璧点了点头,“好啊,等这边完了事,咱们就去荆地。”
她话说的突然,原本欢腾的饭桌上一下子就安静了。
饭后,解闺璧在院子里溜溜达达视察土地上播的种子。
解仲气走过来,递给她一颗红彤彤,又圆又大,看着就特别喜人的糖果子。
解闺璧接过来,拧着眉,“不是说了晚上不要给我吃糖的?”
解仲气笑了笑,“不吃?”
大小姐一口咬住。
这种糖里面有软又粘,外面确实冻了冰的,一口下去,凉的拔牙。
‘嘎嘣’一生脆响,咬开外面的冰衣,就能尝到里面红糖果儿的香甜。
“怎么?姓吉的又惹你不高兴了?”
解闺璧盯着小木棍儿串着的红糖果儿,“没。”
“哦?那怎么突然说要去荆地了?墨一、墨二脸都让你吓白了。”
“不是早说好,给吉道天治好病,咱们就走么。”
“他能放你走?”
“不放也没关系,横竖我有办法离开这儿就是了。”
大小姐也是今天在书房里的时候才发现的,系统商城最后一栏里有个天价道具。
一千万能量点一张的‘回家卷’。
如果姓吉的说话不算话,她也不怕了。
只要能让她赚到能量翡翠,那就早晚有一天能回家。
“天大地大,但是,让蔺地的大太保盯上了,你会突然发现,这天地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大。”,解仲气漫步轻声道。
“那就看看呗~也许我有一天就突然的消失了呢。”
“哈。那哥只能希望不要有那样一天了。”
两人又走了会儿,一整颗红果儿糖下肚,解闺璧手上的红果糖都下了肚,她才突然道:
“哥,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整个蔺地的人就像是都在逆水行舟,负重前行。”
“嗯,自然。”
“……我是今天才发现的。”
“所谓‘强弩之末’,说的便是如今的蔺地。”
“若蔺吉道齐不死,或蔺地还有转圜。”解仲气道。
“是啊……他们每个人背负的东西都太沉重了,明显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哥也早点休息!”
……
解府外,吉道天一直静静地站大门前。
朝辞趴在他脚下,瑟瑟发抖。
夜幕下,吉道天一身黑衣似乎融入了夜幕。
此刻,他声音冷沉道:“起来,回府。”
……
乙天殿议事刚毕,蔺天行前脚回了寝殿,还没喘口气儿,后脚就有内侍进来通报:
“大太保求见。”
蔺天行微微皱眉,半晌才道:“让他进来。”
几乎是他话语声刚落,吉道天便大步流星的进来了。
蔺大君还没说话,他便冷声对左右内侍道:“出去。”
蔺天行差点让他气乐了。
可与吉道天的眸子对上后,便缓缓开口道:“退下吧。”
内侍退下,关上了殿门。
蔺天行径自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怎么不和绣换回身份就过来了?”
然而,吉道天不答反问:“母上当年真是难产而死?”
‘哐当’一声响,蔺天行失手打翻了茶壶。
桌案上一摞文书瞬时遭了殃。
他双目满是阴霾地看着吉道天:“是谁,胆敢跟你多嘴?!”
吉道天睫毛轻颤,“她……是消失了,对么?”
蔺天行盯着他,半晌后才嘲讽的笑了一声,“哈!又是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