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几名高级圣武士只能互相以眼神简单交流,眼睁睁看着眼前支些雷斯特里克城提尔神殿的车队收拢起来,开始用‘其他路线’离开此地,而直到人们差不多走光,他们才能派遣出两名骑士向丘陵中心报信,试图调集人手,选择通过那位主祭的命令来阻拦对手,还要分出几个人盯住那些‘转进’的家伙,至于剩下的人却仍要原地待命——毕竟此次神谕降下,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神殿会应声而动,光是一路上超过的就已经有四五波人马。为了神祇的赐福,这些虔诚的信徒是绝对不会宣扬什么‘礼让的真意’。
当然,这些小小手段也不过就是亡羊补牢,而且是为时已晚的那种了……
“你可真厉害啊,卡伦阁下。”
看着那个少年仿佛有些出神的面孔,林娜牧师由衷的赞叹道,虽然在这个同时攀上一处几呎长的陡峭斜坡,让小姑娘有些气喘吁吁,不过却无法降低她那颗小脑袋里面的热情——那位年轻的新同伴此刻就在她身边时伸出援助之手,周到殷勤,也倾听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絮语:“那些家伙一下子就全都不说话了呢,那个表情可真好笑?啊哈哈……”
对于小姑娘稚气未脱的夸奖,心灵术士仅仅报以一个安静的微笑……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神力视野间,作为一个极力保证隐匿效果的分身,他的力量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神力视野能够笼罩的范围甚至不到一里,而且必须集中精神才能确保观察。
不过幸好,此刻他身边这支雷斯特里克城提尔神殿的队伍剩下的人数只有十几个人而已,那两个主祭以及高阶的圣武士们已经带着各自的武器,用一个飞行术卷轴先行一步了,剩余的这些年轻人虽然被命令尽快与之会合。不过时间上也并不急迫,于是原本严肃的神谕之行就成了一场普通的旅行。虽然并非游山玩水的轻松,但十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你也没法指望他们可以用行军的姿态来赶一段不过七八里的路程。
穿过了几片覆盖着稀疏灌木的丘陵。所有人原本绷起的神经已经都松弛下来,他们开始讨论着这一次行动的一切——目的,方式,可能,当然问题的中心自然或者不自然地,都汇集到了那个一身灰袍的年轻人身上,因为他们发现,这个人似乎可以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而且那看似并不健壮的身体却行动敏捷,总是能够在这荒山野岭中寻找到一条可供人迅捷前进的路线。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于这个外来者采取了毫无芥蒂的接受态度。比方说就在一旁不远处,那位年轻圣武士特里的一双眼睛,可就一直在凶狠瞪视着那个步履悠闲的家伙,心中越升越高的愤怒几乎都已经在写在了脸上。
实际上之前的时候,当主祭大人接下那些圣武士们的金币。特里心中其实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失去了这个向神表现忠诚的机会确实很遗憾,不过他原本就不认为自己的收获可以大过那些同伴,所谓的结果很有可能只会让那差距越拉越远。
但现在,却因为这个来历不明家伙的几句话,这个可能性反而越来越高了,而且,穿越丘陵与在路上行走的方式可是完全不同。马匹已经完全无用,而一段段的爬上跳下,躲避雪堆和树根,都会大幅度的消耗体能,而对于身穿重甲的人来说无异于一种煎熬。如今才不过走了不到小半个沙漏时,平日习惯了骑马的特里就已经气喘吁吁。感觉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而脚底则好像已经被战靴磨穿,每一步都钻心一样的疼。就算是那个家伙就在眼前晃来晃去,与林娜的关系似乎也越发火热,可怜的年轻圣武士也提不起什么精力去打断。
可恶。这一切究竟算是怎么回事?那个该死的痛苦混蛋为何会跟了过来?提尔陛下的谕命跟他有什么关系?但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提出反对,反而是一脸的理所当然的样子?
脑海中转折着这许多质问,特里愤愤地加快了脚步,赌气一般的率先登上了一座小丘——这样才能至少离开那些吵闹的家伙稍微远一点。“镇定一点儿,那个家伙根本不可能留下很久,只要一切照旧……”
他如此想着,脚下的铁靴踏上下坡,乘着一团雪雾向下滑了出去……这个小时候学会的玩耍方法多少让他节省了一点儿力气,这一片小丘的势头平缓,还有枯草作底,只要掌握好平衡,这样长距里的滑行说不上快逾奔马,也至少比慢慢下坡便捷的多了。
但是思想瞬间已经被打断了……脚下咚地一声撞击里,他已经一个翻滚趴伏了下去,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了一天雪粉,但等到他大声咒骂着无比狼狈地从雪堆里挣扎起身,却又在一瞬间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僵住了。
纷扬的雪粉在寒风中散开,露出其下斑驳的颜色——深暗,带着些许粘稠的红,冻结的冰晶斑斑点点,而不远处那个绊倒了他的东西就横陈在雪中,金属的反光格外耀眼,事实上,如果刚刚他不是满怀愤怒的想着心事,恐怕是绝对不会看不到这仅仅只是半埋在雪中的障碍。
金属的闪光,鲜红的血液,在灰白的雪堆上是如此的刺目,让他不由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拖长的惊叫。
“高等,不,上级圣武士吗?”
片刻之后,一众人已经围拢在这个狭窄的小山谷底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遭的尸体——当然不进一具,虽然已经沉入了谷底松软的雪粉,被几乎掩埋了一半,但还是完全可以辨认出至少二十余具的外形。
“是陛下的仆从,一位高级祭司……不。”
不计心灵术士,那个最为年长的年轻牧师是一群人中最快恢复冷静的,他慢慢靠近了一句尸体,翻开尸体上的积雪,露出其下那个被血液侵染了一半的,带着天平与战锤的深蓝色盾徽。仔细端详了一下后他抬起头:“他至少已经是一位辅祭。另外,那一位也至少是高级的圣武士。”
这个判断,让几个年轻的圣武士和牧师忍不住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辅祭这个称呼听起来或者毫不起眼,但是想要成为一位辅祭。可不仅仅是辅佐什么人就行——首先他必须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职者,而且还要有远行传道的经验,只有一个真正合格的牧师才能够担任辅祭一职,而这样的一个人,显然是不可能那么容易死掉的。至少在神能护盾被破开之前不行。
更何况,这位牧师并不是孤军奋战,他周围至少还有七八个牧师的尸体以及几乎同等数量的圣武士。
有牧师助阵情况下,圣武士能够发挥的战力绝非一加一那样简单,一名上级圣武士加上十二个高阶圣武士以及八名牧师这样的组合,几乎可以挑战一头巨龙而完全不落下风。然而面前的事实却是这二十几人还是无一生还,那么他们究竟是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是人。”心灵术士开口道,直接回答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那低沉的声音并不高亢,却让所有人都不由同时一颤:“一群使用剑的杀手。数量不多,但能力很强大、”
“是邪教徒?”林娜第一个开口提问道。
如果这是一场谋杀,那么可以想到的理由似乎也只有这个而已——很少有人佣兵或者盗贼会选择与圣武士为敌,尤其是如提尔这样信徒众多,又都是与法律,军队有关的神祇的圣武士。那样的进攻没有任何益处,只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唯有邪教徒才会使用这种不顾一切的杀戮。
“大概就是吧?那些该被诅咒的混蛋显然是策划了一场谋杀。”特里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铠甲。被体温融化的雪水渗透铠甲的缝隙,让仍格外不舒服,就像是他听见伊尔马特的修验者开口说话时的感觉:“我估计至少有二三十个敌人,他们发生了冲突,你们看,”他指了指那些雪地里半掩埋状的尸体。小心的猜测道:“他们已经布置了一定的阵势,不过那些敌人却在一瞬间将之攻破了,应该是敌人施展了某种幻术……或者,高等加速术之类的能力。总之,他们的运气很不好。可能是碰上了一队很强的敌人。敌人大概是用隐形接近的,而且专门作出了防止嘈杂传出的准备,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立刻通知主祭他们进行戒备;我就知道,这样孤军深入,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
年轻的圣武士候补显然有这一段不错的骑士学徒生涯,分析算是很有条理,不过很快的,他的声音就被打断了。
“很可惜,不是,”
心灵术士开口道,他伸手拉扯了几下雪地里的尸体,然后站起身环顾身周稀疏的杂木林,目光落在一个圣武士的尸体上。
它仰躺在雪地里,喉咙中的鲜血在脖颈附近积累出一片鲜红,将胸腹完全侵染,但那种铠甲的样式足以让心灵术士感到熟悉——应该是与刚刚那些拦路的家伙们身上的东西雷同。而且,从那些血液只是半凝固的状态来看,这场谋杀并没有发生多久。
看来,抢先的代价是非常巨大的——既然那个什么教区主祭的队伍是惶急出发,十辆马车与百余名护卫就应该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他们现在应该还分兵出来阻挡后来者,所以如果现在到达那个古代遗迹而发现一地尸体的话,心灵术士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目光扫过尸体的脖颈,他皱起眉头。
血液已经凝固,那伤口也就较为清晰了,粗略估计,大概有一寸半左右的宽度,这个宽度,应该不是专精刺击的细剑,又比一般的阔剑窄了少许,剑脊更厚……是属于一柄长剑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那种斜口的剑刃……
手腕一翻,一柄原本属于圣武士的长剑已经刺出,嚓地一声,在圣武士的尸体上刺出了一个小口。
“你在干什么?”
耳边传来了几个惊讶的质问,但心灵术士充耳不闻,他眯起眼睛,注视着近乎一致的两个伤口。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那个尸体上的痕迹带着一点儿黑色——像是焦黑的。而心灵术士刺出来的却没有。那黑色的东西自然不是后期再被火烧过……火焰类的魔法武器也则不会制造成如此轻微的效果,而且也不会固定在伤口内侧。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这些人毫无准备,他们应该是得到了一个警告才排出阵型,不过问题是敌人并不是来自于外侧。而是来自于内部。他们的倒伏,是以这个部分为中心的吧,也就是说,敌人早就潜伏在他们之中了。骗他们做出警戒,然后趁着机会痛下杀手!
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向着周遭一瞬间将视线集中过来的目光解释道:“然后,他们开始分散,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晚了,袭击者不止一人,大概有至少四人。接连的背后攻击让他们乱了阵脚,最后就只能败落。”
内奸?
但这怎么可能?
“但是也有可能是魔法吧?我听说魔法中有种类似剑刃的东西,可以凌空飞翔着杀人!”特里不满地低吼道。不过这种无聊的敌意显然只能给他带来挫败。
“|这四个人都是被一剑穿喉咙的,但是他们的后颈甲胄却并没有破损,所以这只是用剑刺穿的。如果是魔法。这种凡铁恐怕早就被划开了。”
心灵术士说道:“至于说幻术,你们认为一个合格的圣武士会对于幻术一窍不通么?更不用说是牧师了,不能使用,也知道防御的办法,更不可能让一个敌人用那么简单的办法就嵌入到了他们的战阵中间,不是么?”
是的,不可能是。
只要有两个以上的高等牧师存在。就算是对手是几个配合默契的高阶法师,也至少不可能做到在短时间内屠杀掉这个人数的敌人,更别说其中还有几个神术能力不逊色于一般牧师的高阶圣武士。即使不能取胜,但互相掩护离开战斗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个人简单的解释,几乎便概括了这里可能发生的事情的所有境况,让那位年轻的圣武士候补沉默下来。而其余的所有人则在面面相觑……思索着那个人推断中的遗漏。于是这片小小的山谷中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提尔的圣武士,或者牧师们会背叛同伴?,
是的,这非常离奇,很难发生。因为确实有些毫无道理。即使是心灵术士看来……
他并不像是那些信徒们一样对于自己的神祇有着绝对而狂热的信心,但问题是从这个现场来看这里几乎不存在任何背叛的诱因,这座遗迹可能是几千年前传承下来的东西,但是既然已经被神谕提及,那么就不会留下太多的高价战利品才对,而且最重要的是,杀害同伴对于提尔的教义来说几乎是最为严重的罪行,如果凶手是想要讨好正义之神他就不可能使用这种无聊无脑的手段。
当然,如果是利用魔法之类的超自然效果,要达到这种程度的‘事实’也被并非不可能,至少某个心灵术士就很擅长直接控制几个敌人来为自己所用——不过毕竟他这种程度的存在在这个大陆上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而且,要做到眼前这一切的话,那个被控制者的力量绝不会太小的。
即使是猝起发难,想要在二十几人发动反击之前将之全部杀死,而且依靠的还是一柄剑,这没有大骑士或者是皇室剑匠的能力是绝对办不到的,而如果那个始作俑者如果真的有这样强大的力量,直接无视几个神术施法者的防护而控制一个剑圣或者大骑士,那么他又何必还要选择暗中作祟?
那么,就是有人不想要让提尔这一次的谋划得手么?
爱德华最后检查了一边前面的十几具尸体,然后他抬起头——视线透过远方的天际,那原本薄雾一样弥散开来的云层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有些阴沉的云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伸展,在湛蓝高远的天空中留下一层层如鱼鳞一般的痕迹。
而不过就是在眨眼之间,那鱼鳞一般的云层又开始了不断的消散——它们旋转着四散开来,在天空中留下一个越来越大的扩散空洞,几条浓云被拉扯成为细长的旋臂,沿着天空的中心移动,而在周围,那一片空旷的令人心悸的蓝色正在不断的向外扩大,就像是水中的一个漩涡将周遭的一切都吞噬
这奇妙的景象,让心灵术士心中微惊。
那显然不会是自然界应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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