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好了……
——
时间在对话之中悄然流逝,而角斗场之中的那一场剧目,却在一瞬间就进入了尾声。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即使吐掉了翻涌的胃液,那种窒息后的眩晕和胸腹间的剧痛仍旧让米盖尔?唐?塞万提斯剧烈的喘息,但一段断断续续的呛咳之后,男孩强撑着,勉强自己爬起来,站直。狠狠地盯住那个近在咫尺的对手,发出愤怒的质问——虽然完全哑掉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带着几分哭腔:“野蛮,无耻,卑鄙……你居然像个蛮族一样动拳头!”
“任何时候,两个男人之间用拳头解决问题,都是最为光明正大的。”
那张泪涕交流的面孔,让爱德华叹息了一声,看来自己这一下确实有点用力过度,对于一个至多十一岁的小鬼来说,窒息很可能会造成心脏的麻痹——不过他能表现出的歉意,也不过就是那一声叹息而已:“好吧,你还不能算是个男人,不过你既然选择在这里战斗,就应该熟悉这里的规则。”
“……即使并没有规定一定要用法术取胜。但是……”
“扬长避短从来不是卑鄙,如果刚才我在你的心口放一记震颤电击,结果又该如何?”爱德华盯着他,冷冷地打断:“或者,你更喜欢点在你脸上的一记酸液飞溅?”
“但是……”
简单的描述却足以构成完整的联想……米盖尔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震颤电击和酸液飞溅都不过是0环的法术,然而如果被击中了要害?或者对于那些身体强健的人而言,那不过是一些短暂的痛苦,但以他的体能,造成的伤害基本上可以判断为致命——即使不是致命的,但他也不可能再做出任何的魔法攻击
“但即使是在战场上……”
咬了咬牙,男孩强撑着试图为自己找出一些可能的胜机,不过爱德华毫不犹豫的冷笑让他脸上最后的一点血sè也褪了下去:“如果不是在这里,我就先给你一记飞斧了,小蠢蛋!还是说,你认为将来你遇上的对手都会老老实实的等你施展完防护法术?”
“……我输了。”沉默了一瞬,男孩低下高昂的头颅:“用拖延来让我丧失冷静,隐藏自己的实力让我放松jing惕,急于求成,然后出其不意的开始战斗,将主动权掌握在你的手中;你确实比我强,不是魔法,而是计谋。虽然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我不会因此而否认你的胜利……我会遵守诺言,作为自己的骄傲和急躁的代价。”
决斗结束,爱德华?文森特获胜。
短促,刻板平淡的评断声在角斗场之中响起时,爱德华愣了愣——为对方思绪的干脆转变。虽然这个小鬼狂妄、傲慢,但是至少他敢于挑战,而且干脆……赢要赢得漂亮,输就输的光棍,没有丝毫的犹豫。这样初生之犊的犟气倒是很让人欣赏。
不过对方那一脸的悲怅,又让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所有的巧合都被这个小鬼看成了有计划的yin谋,到好像他是个悲剧的英雄,而自己……成了大魔王?
当然,爱德华也没有兴趣去解释什么。高深莫测,至少可以让很多半桶水的家伙望而却步。
但麻烦的就是,还没有几个人这样想。
一瞬的安静之后,整个场地便被纷杂的吵闹湮没。挤在周遭观看者席位上的百多个小鬼用同时爆发的大声议论,不满地抗辩和大作的嘘声,甚至是咒骂,来评价这平淡的结局——与他们预想之中完全不同的,甚至很多人都没有看到结局的结局。
“混蛋,这算什么?街头流氓的斗殴?他们干了什么?魔法在哪里?”
“闪光术之后,他似乎是给了米盖尔一拳……”
“|就算是斗殴,也比这个好看吧,简直比狗头人之间的厮打还要无趣!”
“真是野蛮的战斗……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如此简单的结束啊?米盖尔那个家伙不是可以施展三环的法术了么?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倒下去了”
“那傻瓜被钻了空子了,他没有给自己使用法师护甲!否则的话……嗯,也是因为那个家伙跑得很快,二十几呎他只用了一两息……”
“因为经常需要逃走,哦,还有偷袭吧,卑贱的佣兵……”
……
……
“闭嘴!”
嘈杂在下一瞬间停滞……被终止了——首席学徒抬起头,视线扫过一众嘈杂的根源,而幻音术制造而出的巨大声浪在封闭的场地中滚滚回响,犹如闷雷般造成短暂而绝对的沉寂。
整个角斗场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那个巨大、yin冷的笑声,掠过每一个小鬼的心头,让他们忽然有些不寒而栗:“娘们儿一样的嚼舌头算什么?不服的话,现在就滚进来,只要条件合适,老子不介意随时陪你们这些小鬼玩玩!”
“你以为我们会害怕么?”
“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那种无聊的偷袭算计的!”
“没错,教训他……”
短暂的沉寂之后,几个反弹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是更多的应和。
为了掩饰自己被一个简单的幻音术营造起来的莫名气势所震慑的事实,发出声音的小东西们群情激奋,跃跃yu试——如果不是几十息过去,他们仍旧重复着脚下的前进后退,始终没有人愿意更接近一步的距离的话。
“闹剧一场……”坐席过道的yin影之中,隐藏在罩袍与面具之下的女声如此评论,然后转身,一众克鲁洛德人走向门口。
这样的一出闹剧,确实有些损伤法师的名声,尽管在这里的还都无法称之为真正的法师……或者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法师们适时地做出了反应——在第一批的观众离场之前,熟悉的身影从扭曲的光泽中走出,与那事情的源头对峙而立……
“爱德华?文森特。作为首席,阻止学徒们的轻擅举动也是你的义务之一。你们可以放弃听讲,但那并不表示你们可以聚众胡闹!”
依旧是那身招牌一样的黑sè长袍,与冰冷中带着不耐,仿佛是每一个人债主般的表情与声音,让围观的很多个小脑袋之中充满窃喜——你不是首席吗?你不是很能打架吗?事情闹大了,这一下看你怎么收场?
不过下一瞬间,这窃喜就被惊讶取代。
一百倍地。
“跟我来,院长阁下要见你。”黑袍法师简短的开口,然后转身走向角斗场的大门。
但这并不高的声调,却让场地之中瞬间落针可闻!
然后是一连串抽吸冷气的声音。
如果说嫉妒的视线可以切开一个人的皮肤,那么在这一瞬间,爱德华肯定已经被千刀万剐了——院长阁下在这里,只能代表着一个名字,那就是首席*师霍金……图米尼斯王国中,法师们的帝王,不,应该说是神一样的存在……仅仅只是见到这个人的面,就已经是一件足以让贵族都感到自豪的事情!
于是一头雾水的首席学徒只好跟上,聪明地不去提问,只在走出大门的瞬间,注意到跟随在身后却明显不同路,笼罩在制式灰袍下的一众高个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分割——
“这种程度的对战,根本看不出他得到了什么……”
直到走出魔法学院那高耸的大门,乘上刻蚀着满族花纹的古朴马车,面具下的女子才发出一个叹息一般的声音。
于是原本跪在他面前的青年人立刻俯下身躯,将双手掌面向上,平伸于前,而头颅埋在双臂之间——这是克鲁罗德人至高的礼节,源自于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抵抗的恭谨,通常来说,只有在面对着他们的汗王,一个克鲁罗德人才会做出这样的姿态。
“属下等无能,没有能够……”
“不是你们的错,鲁萨。只是现在我们能够调用的资源太过于微少了。这本就不是直接的方式,能解决的问题。”女子随意的挥了挥手,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其下深刻的面容。
她的年纪其实很轻,脸部的线条却极为深刻,纤细的眉弓与鼻梁雕塑一般的完美,一双眸子却清澈深邃如秋潭……一种奇妙的绛红sè的颜料,在浅褐sè的额头与双颊上勾勒出细细的纹样,却给这张面孔增添了奇妙的魅力。
“实际上……这样也好,我们并不需要表现的太过于引人注目,否则的话,对于汗王的计划说不定会造成不必要的阻碍。”有些出神地摇了摇头,她自语般地喃喃道。
“但是殿下,首席学徒的地位,必然能够给予您更多的便利,希露达那边虽然现在没有什么问题,可如果您以后的时间大部分都必须在学院之中度过,属下怕……”
“不必担心,记住我的命令,从现在开始,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希露达就是你们的公主殿下了……只要无关于克鲁罗德的利益,她便拥有与我一样的权利和身份,在任何公开的场合,你们必须将她当成是真正的公主殿下。”
“但是……”年轻人抬起头,露出脸上深刻的忧虑:“难道那个……那位皇帝陛下就不会产生丝毫的怀疑吗?虽然说您的样子并没有多少人见到过,但毕竟和希露达有着很多不同。只要做一些调查,便很难……”
“我这样的年纪,相貌上与小时候产生一些变化也并不足为奇,更何况契约已经履行,他也根本没有兴趣,去鉴定那个被他幽闭在城堡中的公主,究竟是不是真货。”女孩的嘴角边勾出一个小小的笑容:“鲁萨,你还年轻,所以不理解也并不奇怪,王室之间的婚姻,本就是一个象征,你以为郁金香的那位费尔南迪斯陛下,真的看上了我这荒野之中的蛮族女子?”|
“殿下,您无需妄自……妄自,呃、您怎么能说出这样话,您是战神赐给我们的宝物,神山之上最为美丽的花朵,没有之一。”
“好吧,或者在你们的眼中,我还算是有些魅力的。可是跟这个城市中,那些温柔婉约的名媛,或者风sāo入骨的贵妇相比呢?我用赭红在脸上画出战纹,能够比得上那些jing于用香粉与炭笔勾画出的眉眼,几分之一的魅惑?”笨拙的赞美,让少女露出了一个笑容:“在进入城市的时候,你不是也对着那些名媛们很感兴趣吗?”
“殿下您的美丽,怎么可能是那些……那些庸俗愚蠢的女人可以相比!”言辞中些许揶揄,让少年面孔上瞬间便已经笼罩了一层血sè,他猛地拔出了腰畔的短刀,将之抵在自己的心口:“以群山之神的伟大名义,我在这里发下生命的誓言!伟大的……”
“好了好了……只是个玩笑,不要不分时间的将大神的名字挂在嘴边!”女子提高了点声音制止部下的激动,然后将话题转回到原本的位置:
“我并不值得他的看重,事实上所有的克鲁罗德人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在解释部下的问题,可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图米尼斯需要的是,克鲁罗德对于他的贡献,是每年多出的那一千五百匹纯血战马,是五千头肥硕的牧畜,是那成千上万可以用来制作卷轴魔法兽皮张……实际上,不管嫁给他的克鲁罗德金钻,是真的名副其实,还是哥布林一样丑陋,他都不会关心半点——现在换成了原本就比我漂亮温柔的希露达,他想必会更加高兴吧,现在看看我们的魔法女士,会不会让她掌握的的力量也分润给暴风的孩子们吧。”
“是。”名为鲁萨的年轻人恭谨而简单地应道,虽然眼中仍旧带着迷惑。
“好了,委屈你到车辕上坐一会儿,我想要散散心。”公主摇了摇头,她将所有跟随在身边的人都送进了那座宫殿之中,这样可以更好地掩人耳目,但这些少年,即使多么健壮也好,他们的想法也孩子一样显得太过稚嫩。
惯xing的思维让她似乎忘了,她自己也不过是跟这些孩子一样的年纪。
……
王国安排给克鲁洛德人的住所,是一间原本属于富豪的宽敞院落,静立在院中,名为萨鲁的年轻人凝望着远处仅存一抹的夕阳。微微发了一会儿呆——虽然身材高大,但他毕竟只是个十余岁的少年,对于所谓政治的东西,他不明白……也并不想要知道其中的分别。
在他心中,公主殿下是最为瑰丽的珍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曾经向至高无上的群山之神誓言,永远守护在这位殿下,如果这一次,殿下能够没有风险的离开那个丑陋老朽的所谓皇帝,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虽然要牺牲掉另一个少女的幸福……
他思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注意到其余的几个同伴正聚在这里,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鲁萨老大,我们的人已经进行了一些查探,那个名叫爱德华的家伙,是从西封邑地来的一个佣兵,跟我们一起入学,身份只是平民,没有任何的背景。”注意到他的到来,一个少年开口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却也有难以掩饰地兴奋:“所以首席学徒的位置。我们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抢夺过来……”
“嗯?”
这个消息让鲁萨微微一愣,不由得问道:“那又不是一件东西,怎么抢?你以为那些老怪物们会同意么?我们可没有他们看得上的筹码啊……”
“如果那个学徒出现了某些‘意外’呢?难道那些老怪物还会任由这个位置空缺不成?他们宣扬所谓的公平竞争,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会再进行一次选拔,或者,直接把机会顺延给表现出sè的……那么凭借我们在试炼之中的表现,这个机会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不行,魔法师们些许的恶意都有可能对于我们造成最大的影响,不要忘记你们的任务,是要将魔法的力量带回去。”鲁萨挑了挑浓粗的眉毛,才明白对方所说的那个‘意外’代表的意义。
这个建议显然让他心动,不过并没有过分——他记得就在片刻之前,公主殿下曾经跟他说过,在学员中不要表现的过分引人注目。
“不必担心,我们当然不可能在学院之中动手……那个家伙,虽然有点本领,但毕竟不过是个佣兵而已,”另一个少年发出了一个低低的笑声,与萨鲁一样,他头顶上的头发剃得jing光,头皮上纹出了一个粗犷的符文,那是自然之神的赋予,证明他原本的出身,是那位神祇的神殿。
或者也是因为如此,即使他外表上看似粗犷蛮勇,可是说出的言辞却带着几分为优雅,那种素来被克鲁罗德人厌恶的味道。
“这里可不是亚瑞特,无耻而又愚蠢的家伙们就像是野鼠一样到处窜行,只要区区的几十个金币,他们就敢于干掉任何你看着不顺眼的家伙,事实上,我怀疑只要用一张亚龙皮。便足够换来几十个用于杀人的好手——他们不会骑马,不会挥刀,可是论及在背后挥刀——在这个到处是肮脏街巷的地方,即使是金帐武士,也不见得能够抵御他们从背后刺来的匕首。”
他平静地说道,像是在谈论的不过是杀牛宰羊:“也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会牵涉到我们……因为他们这里还有一些被称为工会的地方,专门受理这些事情,只看金币,不问买家。”
萨鲁沉吟起来。
这几个学徒,都是从各个部落之中选择出的资质优秀的年轻人,但却并不全是鲁萨这样的皇族成员……游猎部落的想法本就简单而直接,在他们看来,抹杀一两个敌人的生命,不算是什么大事。可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少年心中有些纠结,虽然能够让心中的女神得到机会的想法,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但他还是有些无法放心:“你们确定这家伙只是个平民?据我所知,这些所谓的自诩为文明人之中,有很多喜欢隐瞒自己身份的家伙,他们认为在必要的时候显露出来才能获得优越感。”
“他确实只是一个西封邑地的佣兵而已,即使露出了些许的蛛丝马迹,王国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于我们做出什么惩罚,至于说那些老怪物,他们想必会很清楚,一个几乎成年的佣兵和一个年轻优秀法师学徒,谁更适合得到法师的传承,”少年的眼神闪烁着:“这样一来,不管他这几天究竟得到多少力量,都无法构成威胁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