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时,帝修便定下了日子,和医馆里的人说打算月底时离开,去云游,学习更多的医术。
月底,他告别了仁安堂的一众人,走之前给堂里的两个大夫和师兄师姐都送了个平安符。
他既然准备离开,山魈那院子自然不会继续住了,他便也和常娘子、山魈说了声。
山魈久不见他,拉着他喝了一夜的酒,说起了一桩藏在心里许久的往事。
他六百年前通过讨封化形成功,当时急于去报仇,过了三个月才回去,却发现恩公和一妖精相恋,成亲当日被路过的道士道破,村民要烧死那妖精,他为护那妖精逃走,被人错手打死。
两百年前山魈游历凡尘,遇到一小道士,生得和恩公一般无二,想方设法查出了他的前世确实是恩公,便开始报答他。
他们逐渐成了朋友,直到山魈身份暴露,他未免将他牵连,旧日之事重演,与他做戏将他打伤后回到了半月山。
之后听说恩公成了有名的捉妖师,于是余生不再见。
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恩公那一世死后被关进了血池地狱,三十年前逃离地府,七年前在本朝声名鹊起,成了国师。
再后来,便是帝修也知道的了,只是这国师也不知盯了半月山多久,才能掐准日子带人过来。
……
在山里待了三日,再下山时正是孟丽娘与许承宗婚礼这天。
七月初二,宜嫁娶。
许承宗骑着高头大马,身前绑着个大红花,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往孟家去,果真风风光光地将新娘子接到了手。
到了许府门口,旁边喜婆叫新郎官踢花轿,他随意踢了一下,不敢太用力,生怕惊着里面的人儿。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车帘掀开,见着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在喜婆的搀扶下下来,往他这偏了下头,似是在看他。
他想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被喜娘挡开,看过去时只觉心头跳动得厉害,手心和额头不自觉沁出汗来。
二人牵着红绸,跨过火盆,在礼生的唱和声中开始拜堂成亲,送入洞房。
许承宗还得出去应对来客,叫小厮送些吃食给秋菊,让后者送进去好叫新娘别饿着。
即便有亲友帮忙挡酒,他免不得还是喝了不少,这时外面传来些微动静,他那小厮连忙出去看,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个红艳艳的同心结。
“外头来了个游方道人,来蹭酒喝,送了这个,祝公子与少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许承宗看这同心结好看,隐隐像是泛着金光,也不知是不是掺了金丝。
他叫小厮去送给少夫人,与这些来客又喝了一轮,佯装醉了,被扶着进了洞房。
挑了盖头,又喝了合卺酒,这对新婚夫妇遣散其他人,脉脉相视,许承宗想到要发生的事,只觉口干舌燥,半晌却憋出一句:“你饿不饿?”
孟丽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是不饿了,你呢?喝了许多酒,可头晕了?”
说着她上手去替他按揉头部,袖子滑下,露出一截皓腕。
许承宗目光顿时挪不动了,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柔声道:“丽娘,我不晕,但饿了。”
“你叫人送来的呀……许公子……”
“娘子,该改口了。”
“相公……”
红帐轻摇,喜烛泣泪,自是不言而喻。
帝修送了同心结,准备离开时看到了常娘子,她远远看着装饰喜庆无比的许家,眼底噙着羡慕。
她有一手好绣活,时常会卖些衣服,上面的花儿蝶儿往往栩栩如生,甚至能引来真的蝴蝶,但她自言福薄,从不帮人做嫁衣。
帝修无意中看到她房里有一套凤冠霞帔,本该明艳的华服已经旧得褪色,依稀带着暗色的斑痕,想来这常娘子也是个伤心人。
两妖对视一眼,帝修微微颔首,再次与她告辞,离开了此地。
路上他拿攒的钱换了头驴代步,开始云游四方。
001化作实体,与他同行,有时也帮他做些事。他们一开始对外称作是兄弟,后来就变作了父子,以避免有热心肠的大娘试图给帝修说亲事。
——总用着幻术也麻烦,容易引来些道士和尚,他便收敛了灵力伪装作凡人,日常戴着个只露嘴的面具,但还是挡不住眼光毒辣的大娘。
帝修自觉医术尚浅,还需学习,每到一个地方,多会去向当地名医探讨学习,有时遇上好说话的,交流间互通有无,达成了双赢,不过也有时对方并不愿意分享,他也不作强求。
经过山林时,他会进去找找需要的药材或是当地特有的药材,若有什么猛兽害人,也会出手教训一番,还有些流氓贼寇,若遇上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他不在意时间,随意走着,有时会走到繁华城池中去,也有时也会去到一些穷乡僻壤的地方。
前者时,他便挨个寻访当地名医,互相学习和切磋,交换手中药方并探讨改良之法,对一些疑难杂症多加探讨总结。
帝修手里有个本子,上面陆陆续续已经记了不少东西。
后者时,地方多没什么厉害的医者,他也会留段时间,替当地人看看病。有时会逗留得久些,教他们一些应对小病小灾的方子,偶尔兴致上来,还教一些辨认和应对灾害的法子。
走的地方多了,他也真正开始学着如何因地制宜地为人看病,逐渐打出了个名声,他自认学有所成后,开始拎着医铃走街串巷。
时下皇帝沉迷炼丹之术,方士横行——之前死的国师是个中佼佼者,很是得皇帝信重,得知他失踪时,皇帝很是难过了一阵。
帝修顺带着了解了下这世界的炼丹术。不知天上的神仙是怎么炼的丹,但人间这些,倒更像是进行化学研究,这就算是专业对口了。